第196章 你们接生的记录,才是真经(2/2)

石缝里涌出的热气裹着雪粒子,在半空凝成细小的雨珠。

她伸手接住一滴,烫得指尖发疼——是地热!

消息传到北行谷时,燕迟正在清点粮册。

他握着竹简的手突然一抖,墨汁溅在冬粮短缺四个字上。芽引术。他望着窗外飘来的雪片,突然笑了,就叫芽引术。

当日午后,医庐的竹帘被掀得哗啦响。

抄祸盲着眼,拄着竹杖摸索进来,怀里抱着个布包:苏首领,我要给新经校勘。他的指尖在案上轻叩,从前抄伪书时,我总听见死人在纸里哭。

现在...我想听听活人的声音。

火皮是跟着抄祸进来的。

他的脸在火光下泛着焦纸般的暗褐,凑到案前深嗅苏芽摊开的接生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苏芽刚要递药,却见他猛地抬头,眼眶泛红:没毒...一点沉水香都没有。他的手指抠着自己掌心的老茧,那我们...从前怕什么?

话音未落,守庐的小卒撞开竹门:苏首领!

赤旒盟的守烬子烧了三阁藏书!

他女儿存烬带着一匣子书,说要见您!

存烬跪在地席上时,发间还沾着焚书的灰。

她怀里的檀木匣被抱得发暖,递过来时指尖在抖:父亲守的是灰,我交的是火。匣盖打开的刹那,苏芽的血视翻涌——《天工辑要》的纸页泛着暖黄,《民瘼志》里密密麻麻的批注,是历代小吏用朱笔写的某村断粮七日某井救了八十口。

这才是活着的书。苏芽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翻到《民瘼志》某页,上面画着歪扭的米筐:这里写,一筐米能活七口人。她抬头望向割舌童,能画成图吗?

割舌童眼睛一亮,抓起炭笔就往砖上跑。

静童抱着铜铃跟在后面,铃舌敲出轻快的节奏。

当夜,第一块无声说书砖立在谷口老榆树下——画面里,一个母亲抱着孩子走向腾着热气的暖穴井,下方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全谷的人都围过来看。

老周头的烟杆掉在地上,他用袖子抹了把脸:我孙子要是还在...能看见这图。有妇人抱着婴儿挤进来,把孩子的小手按在砖上:摸摸,这是能救命的画。

火皮是在半夜来找苏芽的。

他怀里揣着片焦纸,泡在药水里的手直抖:苏首领,您看。水面上浮起细碎的朱砂,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赤旒盟的铁页书...涂了朱砂和汞粉。

我们闻久了,会把疯话当真理。他突然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青石板,我们不是信徒...是中毒的人。

苏芽连夜写了禁令,命人刻在木牌上插遍各寨:禁用金丝铁页书,献毒书者免罚。次日清晨,三名文祭弟子翻着北行谷的木栅进来,身后跟着七辆载满书箱的牛车。

带头的少年撩开蒙脸的布,左脸有道新鲜的抓痕——竟是前日报信的小卒。

我们烧了祭服。他的声音还带着青涩,守烬子说书魂要血养,可我们的师兄师姐,吸多了书毒,真的把活人当书烧。

千里外的赤旒盟焚书台,守烬子跪在焦黑的土地上。

他怀里的青瓷坛裂了道缝,二字的金漆剥落大半。

夜风卷着纸灰掠过他的脸,他望着熄灭的火堆,喉咙里发出破碎的笑:火...真的熄了?

远处传来隐约的喧哗,像潮水漫过沙滩。

守烬子抬起头,看见山脚下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那不是祭典的火,是百姓举着松明,往焚书台方向涌来。

他听见有人喊:砸了这害人的台子!有人喊:还我们被烧的《救荒策》!

风卷起最后一片纸灰,飘向北方。

那里,北行谷的暖穴井正腾着白雾,说书砖上的图画被火光映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