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冷地方能焐热话(2/2)
他猛地脱了鞋袜,赤脚踏在砖上。
地底下的震动顺着脚掌往上窜,像有条活物在啃他的骨头。
是钟律!他喊得破了音,和同声钟敲的那段一模一样!
等苏芽提着灯笼赶到时,静童正抱着块哑砖发抖。
她蹲下身,按上他冰凉的脚背,血视漫开的瞬间,眼前炸开一片光河——十七块哑砖在地底连成线,每块砖的纹路都在震颤,像一串被风吹响的铜铃。
我们以为是在告诉大地过去......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其实是它在帮我们记住未来。
燕迟的竹箱当夜就搬进了议事厅。
他铺开新绘的《北境地脉图》,用炭笔在同声钟位置画了个圈:以钟为核,九寨为点,哑砖为网——这是记忆拓扑他抬头时,眼底映着跳动的灯花,往后要定什么规矩,得先找三个不同岁数的人来说:老人说从前,壮年说现在,娃娃说想头。
说完压进砖里,再行。
加一条。苏芽突然开口,若有人反对,必须让他说完。
哪怕他说的是疯话。
第二日辰时,疯癫老兵就晃上了说书台。
他腰间挂着半块锈剑,唾沫星子喷得老远:屯田?
狗屁!
三年前我在南坡挖冻土,就是听了深耕三尺的鬼话,折了三条人命!
台下有人皱眉,有人窃笑。苏芽却抬手压了压:接着说。
老兵说到最后,蹲在台上哭了。
哑砖被压进地脉时,燕迟的竹简又颤了——这次的回应,比任何我在说都沉。
次日清晨,三个曾力主屯田的庄头红着眼眶来认错:当年我也在南坡......他说的,是真的。
极北方向的异动是钟奴先发现的。
他带着三个徒弟回来时,眉梢沾着冰碴,怀里揣着块冰棱:那口冰钟,每日辰时自己震。他把冰棱递给苏芽,您看这纹路——
冰棱内壁,细密的掌印呈同心圆扩散。
苏芽数到第三圈时,突然顿住。
她转身冲向窑场,抓起块刚出窑的哑砖——砖面的纹路,和冰棱里的掌印,分毫不差。
它不是在等谁开门。她摸着冰棱,笑出了眼泪,是在等我们把故事讲够了,它自然会响。
当夜,心火廊的长明灯熄了又点。
苏芽握着最后一块空白哑砖,没像往常那样用手压印。
她闭上眼,产房里的啼哭、粮田里的号子、万骨同鸣时的震颤、虹桥上的雪光......所有温度顺着掌心往砖里钻。
的一声轻响。
砖面浮出一圈圈波纹,像极了同声钟响时荡开的气浪。
下一个该听谁的故事?她轻声问。
窗外的红芽草突然齐齐弯折,草尖指向南方——那里是旧京废墟的方向。
千里外的钟楼里,尘封的铜钟忽然嗡鸣,余音裹着雪粒,飘了老长一段路,才恋恋不舍地散在风里。
北行谷的春雪还没化尽,东岭方向的信鸽就扑棱着撞进了议事厅。
燕迟接住鸽腿上的竹筒,刚拆开半卷,脸色便沉了下来。
苏芽望着他微颤的指尖,摸向腰间的青铜刀——刀鞘上的红芽草纹路,在火光里泛着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