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没点着的火最暖人(2/2)

这次,我不教你。她对着空气轻声说,将温墨笔插入灯油,闭目屏息。

稳婆的控息法让心跳慢得像老钟,血视在眼前漫开,不是红雾,而是一片流动的光河。

有影子从光河里浮出来了。

戴斗笠的农夫,提竹篮的妇人,扎羊角辫的小丫头......他们仰头望着高处,嘴型分明在喊:快敲啊!

苏芽的眼眶发热。

她想起三年前在雪地里捡回的第一个产妇,想起燕迟第一次帮她熬药时被烫红的手,想起静童第一次用脚拍出心跳节奏时的惊喜——原来所有未完成的,都在这里汇集成河。

灯焰突然剧烈摇晃。

苏芽睁开眼,看见石壁上的影子们同时转头,目光穿透岩穴,投向同声钟的方向。

次日辰时,北行谷落针可闻。

同声钟立在谷口的高台上,青铜表面凝着薄霜。

苏芽跪在钟前的雪地上,静童脱了鞋袜,双脚踩在特制的陶板上——陶板下埋着细弦,直通钟体。

你想听见什么,就让它响。她将手掌覆在少年足心,能感觉到那双脚的温度,像团小火苗。

静童闭目。

脚尖先轻颤两下,接着踏出缓慢的节奏——是摇篮曲的尾调,是老妇人的叹息,是小丫头没走完的钟台路。

钟奴站在钟侧,双手按在胸口,随着那节奏起伏,突然发力撞向钟体。

第一声钟鸣炸响。

雪原震颤。

红芽草从雪下钻出来,顶着冰晶摇晃;医庐里,昏迷多日的哭脉者睫毛微动,嘴角扬起极淡的笑;地底下传来闷响,像老人终于翻了个身,发出满足的叹息。

苏芽望着钟鸣荡起的气浪掀飞雪粒,突然想起昨夜的梦。

赤衣女子站在古城钟台,指尖抚过铜钟:真正的火,在千万人愿意一起等一个声音响起的心里。

她低头看掌心。

原本的火焰状印记不知何时变成环形波纹,像声波在扩散。

极北方向的冰原上,她仿佛看见九级石阶顶端,一口冰钟的虚影正在凝结,虽未发声,却已有余音绕梁。

春雪初融的清晨来得比往年早。

苏芽站在同声钟前,看雪水顺着钟体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水洼。

几个孩童蹲在水边,用树枝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那是他们刚学会的字。

阿姐。静童举着块新砖跑过来,砖面刻着他的小脚印,青禾说,过几日要办口述纪年大典,让我第一个讲阿娘的故事。

苏芽接过砖,指尖触到砖面还带着窑火的余温。

她望向谷外,红芽草正顺着雪水蔓延,像一条绿色的河。

远处,冰钟的虚影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仿佛在等待某个时刻,将积蓄了三百年的声音,彻底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