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烧书的才是读书人(2/2)

墨心先生突然笑了。

他脱下外袍,露出全身深入骨髓的禁文,每一道都在火光照耀下泛着暗红。

他一步步走进火里,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文明论》最后一段——真知不在纸上,在记得它的人眼里。

若无人再懂,宁焚勿传!

火焰舔上他白发时,他还在背:以血为墨者,当知墨会腐;以骨为简者,当知骨会碎......

最后一个字被火焰吞掉时,他嘴角还挂着笑。

字奴跪在火前,突然发出一声闷吼。

他双手抠进眼眶,指节发白,鲜血顺着腕子往下淌。

当两颗带血的眼珠落在苏芽脚边时,他喘着气说:替我......看一看没有字的世界。

苏芽弯腰捡起眼珠。

指腹触到温热的眼球时,她想起燕迟昏迷前说的焚光者——原来不是要烧尽知识,是要烧尽那些把人变成书的执念。

七日后的哑砖祭,北行谷飘着细雪。

三百六十九块哑砖垒成矮塔,每块砖上的掌印都泛着淡红,那是染疫者和牺牲者按上去的。

苏芽站在塔前,皮靴踩着新积的雪,声音像敲在青铜上:从今日起,北行记事,不立碑,不刻经,只传口述。

工匠教徒,以手示范;医者授技,以血验理。她举起最后一本未焚的疫书,墨线正顺着她脖颈往喉管爬,知识可以死,但不能疯。

话音未落,她扯过腰间的火绒。

火焰腾起时,墨线突然疯狂扭动,像要钻进她脑子。

苏芽冷笑:你想同化我?

可我早就是个装满了死人记忆的活棺——接生婆的手,摸过一千个将死的魂;稳婆的眼,看过一千种求生的念。

你装得下吗?

书灰混着泥,被她亲手揉进模子里。

第一块承印砖成型时,谷里的哑砖塔突然泛起微光,像无数双眼睛,在雪地里睁开了。

当夜,燕迟醒了。

他靠在心火廊的栏杆上,灰纹退到耳后,手里捏着张写满字的纸。

看见苏芽时,他喉结动了动:我......

烧了。苏芽指了指火盆。

燕迟没说话,只是把纸投了进去。

火星子窜起来,照亮他眼底的清明——那是被文疫啃噬三个月后,终于回来的光。

后半夜,苏芽独坐心火廊。

掌心的玉符突然发烫,像块活的炭。

她闭目凝神,残存的文疫碎片竟自动排列,在识海里拼出一幅地图:极北冰原深处,一座巨门巍然矗立,门上刻着心火不熄,人世重开。

门缝里渗出的赤气,和地火的频率一模一样。

门内深处,传来稳定的敲击声,一下,一下,像颗沉睡的心,在等谁唤醒。

她摸着发烫的玉符,突然打了个寒颤。

北行谷的暖雾不知何时散了,风里飘来股陌生的冷意——不是寻常的冰寒,带着股腐朽的腥,像极北之地的冰层下,有什么东西醒了。

更让她不安的是,晨起时李铁牛慌慌张张来报:头儿,红芽草......一夜全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