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灯不靠火,话不用嘴(1/2)

雪粒打在医棚草帘上,像撒了把碎瓷片。

苏芽蜷在铺着鹿皮的木榻上,听着巡防队员的喊声响了半截又被风卷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枕边焦黑的温墨笔。

脉姑说她神损积症,可她倒觉得,这两日的乏力更像松了弦——从前总把所有事勒在自己手里,如今弦断了,倒要看看这摊子散得开散不开。

\苏首领!\草帘\唰\地被掀开,灰姑裹着一身寒气冲进来,发梢沾的雪珠落进颈窝,

\粮仓出事了!三批冬储粟全被鼠患蛀空,现在碑下围了百来号人,王屠户举着杀猪刀喊'劳作者优先',刘寡妇抱着小崽子哭'抽签才公道'......\

苏芽撑着炕沿坐起,咳了两声,目光扫过窗纸上摇晃的人影。

从前这种事,她定要披衣赶去,如今木匣里的《神损簿》封着,十支温墨笔供在讲古台——她该看看,没了她的朱笔,这谷里的人能不能自己把天顶起来。

\扶我去窗边。\她声音轻,灰姑却立刻会意,扶着她挪到糊着麻纸的窗下。

寒风从缝隙钻进来,裹着隐约的吵闹声:

\凭啥我挖了半冬的煤,要分你这不干活的?我家男人扫雪摔断了腿,总不能让娃跟着饿......\

声契碑下的人群像一锅沸粥。

铁娘子立在陶瓮阵前,皮甲上的冰碴子闪着冷光。

她抬手拍了拍身侧的青铜录声筒,\咔嗒\一声,瓮中传出沙哑的录音——是前日夜议时,张老汉攥着豁口碗说的:

\我怕饿死。\

紧接着又是另一段,是西坡的阿禾揉着冻红的手

\我能多耕。\

吵闹声渐弱。

有人梗着脖子的青筋慢慢松了,有人低头抹了把脸,怀里的娃拽着他衣角哼哼。

王屠户的杀猪刀垂下来,刀背磕在青石板上,\当啷\一声。

不知谁先往夜议板走了两步,用炭笔歪歪扭扭写

\先救病弱,再计工分。\墨迹未干,又有人挤进来补:

\愿以三日矿工换半斗粟养母。\接着是道纤细的痕迹

\我家有窖薯,可匀二十斤。\

纸娘举着灯凑过去,火光映得她眼角细纹发亮。

她连夜把这些字抄进竹简书,又用黍米胶黏成《饥声谱》,在沙盘上用草棍标出运粮路径——东寨的壮丁送粟到南沟,西坡的窖薯往医棚调,守仓队轮班要避开做饭的时辰......

\您瞧。\灰姑指着窗外,

\张猎户带着偷粮的狗剩钻地穴熏鼠去了,狗剩他娘举着竹扫帚在仓房门口守着,说'再让耗子啃一粒,我拿这扫帚抽自己'。\

苏芽望着雪地里晃动的人影,喉间泛起甜腥,却笑出了声。

她摸出帕子掩住嘴,指缝里漏出的气呵在帕子上,结了层薄霜。

\首领。\燕迟掀帘进来,斗篷上的雪还没掸净

,\我去各寨转了转,灭鼠队分了三组,运粮队按《饥声谱》走,连灶房都自发多熬了锅热粥,给守仓的人暖身子。\他摊开手,掌心里躺着粒焦黑的粟米,\这是从鼠洞里扒出来的,他们说要留着给娃看,记着饿肚子的滋味。\

苏芽接过粟米,指腹蹭过上面的牙印。

从前她总怕人心散了收不回,如今倒觉得,人心该像这粟米——压得再狠,遇着暖土就能发芽。

\黑喉被押到碑下了。\灰姑突然轻声道。

窗外的人声又起,却没了先前的暴烈。

百音婆抱着录声筒站在黑喉对面,筒口还沾着他昨夜的梦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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