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钟声不敲不响(2/2)

\每安置一个逃奴做工,敲一声;要是三个月后他能自立,再敲第二声。\

\稳婆!\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踮脚摸钟,\这钟能煮饭吗?\

苏芽笑了,血痂从嘴角裂开

\它煮的是命。\

钟声第一次响起时,石妹正攥着新领的竹板笔。

她站在矿政学堂的草棚里,面前摆着苏芽用接生经验改编的《胎岩论》——

\矿如婴,需察其呼吸,知其动静\。

这个曾经被鞭打的幼奴,声音细弱却坚定

\第一课,石头也会疼。\

台下,几个老矿工红了眼眶。

有人举手

\石小先生,那要咋哄石头?\

\像哄哭娃似的。\

石妹摸出块硫铁矿标本

\轻敲它的脉,听它的响。\

与此同时,边界废窑里。

铁娘子盯着窑口的陶碗——第七日的热粥还冒着热气,碗底压着张纸条

\你也是逃出来的人。\

她的手指抚过披风上的十七道刻痕——那是她鞭杀过的十七个试图逃跑的奴。

灰舌缩在角落啃冷馍,突然用树枝在泥地上划

\她怕自由。\

铁娘子的呼吸一滞。

她望着窑外的风雪,想起那天苏芽身后那些人的眼睛——像春冰初融的溪水。

她鬼使神差地捡起纸条,塞进怀里。

又过三日,窑口多了个油布包。

铁娘子打开,里面是《民议立法会章程》抄本,边缘沾着苏芽的血。

她翻到某页,见上面用红笔圈着

\凡入谷者,可自择职司。\

那夜,铁娘子攥着空鞭柄坐了整夜。

她望着远处北行谷的灯火,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逃跑时——也是这样的雪夜,她躲在草堆里,听见巡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以为必死无疑,却被个老稳婆塞进了装草药的竹篓。

\稳婆......\

她对着风雪呢喃,声音轻得像叹息。

释命钟第二次自鸣时,是在深夜。

守夜的青壮撞开讲古台的门

\苏娘子!钟自己响了!\

苏芽裹着兽皮冲出去。

月光下,释命钟微微摇晃,钟下压着块烧焦的布片——正是铁娘子的披风角。

布下一行炭字

\我要进来,但不许叫我管事。\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呵着白气在回执上写:

\身份可弃,责任不销。明日,你去秽灶组报到。\

远处废窑里,铁娘子摸着回执上的墨迹,终于站起身。

她解下披风,把十七道刻痕的那面朝里裹紧,走进风雪。

石妹抱着第一块自由开采的硫铁矿标本回屋时,月亮正爬上东山。

她把石头贴在脸上,突然笑出声——原来石头真的不烫手了。

夜渐深。

苏芽独自登上讲古台,伸手抚过释命钟。

钟体还带着白天的余温,像块被捂热的铁。

她望着谷里星星点点的灯火,轻声说:

\我不是救世主,只是不让绝望继续生根。\

山风卷起她的发梢。

远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声——那是铁娘子踩着积雪,朝谷门走来的方向。

她的鞭柄还挂在腰间,却没再握紧。

而北行谷的秽灶旁,柴堆已经码得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