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哑巴会说话(1/2)

春寒料峭的清晨,苏芽蹲在田埂边捏了把冻土。

指节被冰碴硌得生疼,却比往年轻松些——到底是春耕末期,地底下的寒意正一寸寸往天上冒。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脚,目光扫过西坡新翻的土垄,那里本该冒出第一茬青麦,此刻却像被巨手攥过似的,整片塌成了混沌的泥堆。

\苏首领!\

巡防队的阿牛跑得气喘吁吁,军靴踩得雪水四溅,

\西坡塌方压了张李两家的田!现在两家人在议事厅打起来了!\

苏芽的眉峰跳了跳。

她扯下腰间的兽皮绳扎紧袖口,跟着阿牛往谷心跑。

远远就听见议事厅里传来砸桌子的动静,张家二小子的大嗓门炸得门框直晃:

\姓李的缺德!去年冬天偷改水道,把活水引到自家地头,土松了能不塌?\

\放你娘的狗屁!\

李老三的声音带着破锣似的哑,

\你家把粪堆在渠边,泡得泥跟浆糊似的,排洪道堵了怪谁?\

苏芽推开门的刹那,两拨人正揪着对方的衣领往地上按。

张家的族老张树根抄起条板凳,李家族老李满仓举着块砖,碎瓷片混着唾沫星子在地上乱滚。

燕迟站在八仙桌后,素色棉袍被扯得歪到肩头,正徒劳地喊:

\都松手!乡约》里写了——\

\《乡约》顶个屁用!\

张树根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你说按图断案,可三年前兵荒马乱的,西坡的水利图早烧没了!\

燕迟的手指在桌沿叩了两下。

苏芽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分明压着股火,偏又用最平和的语气说

\张伯,李叔,咱们先坐......\

\哐当\一声,门被撞开了。

心茧像片被风卷来的纸,缩着肩挤进来。

她的手指掐着块炭画,指节发白得几乎透明,发间沾着草屑,脚边还拖着半截被踩脏的灰布裙。

所有人的吵闹声突然卡住——这哑女向来缩在医棚角落,连送药都只敢把药罐往窗台上一放就跑,今儿倒像被雷劈了似的。

\心茧?\

苏芽轻声唤她。

哑女抬头,眼尾还挂着没擦净的泪痕。

她哆哆嗦嗦展开炭画,纸角被指甲抠出了毛边。

苏芽凑近一瞧,画里歪歪扭扭的线条像活了似的——山梁、田垄、水渠,箭头从张家的粪堆处窜出来,绕着李家改道的沟渠打了个旋,最后汇成个张牙舞爪的漩涡。

\她昨夜做噩梦了。\

苏芽突然开口。

众人一愣,只见她指尖轻轻碰了碰心茧的手背。

共感如潮水漫过——暴雨倾盆的山梁,浑浊的泥水裹着碎石冲下来,张家小孙女儿的红棉袄在泥里翻了两翻,李老三的二儿子抱着棵树哭嚎,而所有泥流的源头,正正戳在张家粪堆和李家水渠的交叠处。

苏芽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她捏着炭画转向众人

\她说得对。\

\哈?\

张树根把板凳往地上一墩

\就凭个哑巴画的鬼画符?\

李满仓也梗着脖子

\我家娃还梦见神仙呢,能当饭吃?\

苏芽没接话,只朝门口喊:

\小满。\

小满抱着卷新裁的桑皮纸跑进来,发辫上还沾着墨点——这丫头最近跟着纸娘学抄图,连睡觉都攥着笔。

她扫了眼心茧的炭画,眼睛立刻亮起来,抓过炭笔就在桑皮纸上飞跑:

\水渠用蓝线,粪堆用棕点,积水区画波纹......\

半柱香后,一张比桌面还大的图被钉在了西坡塌方面前的老槐树上。

蓝线像活了的溪水,棕点像撒开的芝麻,连泥水流向都用箭头标得明明白白。

苏芽让张李两家各派三个壮丁,每日晨昏各看一遍图,

\看出什么不对,随时来寻我。\

头日清晨,张家人站在图前骂骂咧咧;黄昏时,李家人指着蓝线嘀咕\这渠弯得确实邪性\。

第二日,张家小媳妇蹲在图下抹眼泪

\我昨儿梦见妞妞的鞋被泥冲走了......\

第三日夜里,暴雨突至,苏芽披着蓑衣去西坡查看,远远就见两棵老槐树下蹲了两堆人——张家人举着火把照图,李家人用树枝在地上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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