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鬼听娘(1/2)

苏芽苏醒第七日,额角的跳痛比往日常规的针攒更烈些。

她攥着腰间的铜钥匙串,指节压得发白——那是医棚药柜的钥匙,刻着\苏\字的铜片磨得发亮。

医棚里飘着艾草与焦糖混合的苦香,是脉姑新调的镇惊膏。

她扶着门框站定,目光扫过七张草席床,最后落在角落的灰砖墙上。

心茧蜷成虾米状,炭条在墙上刮出刺耳鸣响。

她的指甲缝里渗着血,每画一笔都要把炭头按得粉碎,墙上的人脸眼睛全是血洞,嘴角咧到耳根,像被无形的手撕开的布偶。

\芽头。\脉姑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从药碾子后飘过来

\这丫头昨儿画了十七张。从前最多三张,说梦见三个人的噩梦。\老医婆的手在药杵上顿住

\香奴那套邪术,怕不是又寻着新的'软心肠'了。\

苏芽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她走过去时,木屐碾过地上的炭渣,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心茧没抬头,发顶的草绳散了,乱发里沾着墙灰,像团会动的脏棉花。

\心茧。\苏芽蹲下来,指尖轻轻搭上她手腕。

那手腕细得像根枯枝,皮肤下的血管青得发蓝。

血视在触碰瞬间轰然炸开。

不是从前那种模糊的红雾,是成百上千个声音裹着冰碴子往耳朵里钻。

\烧了粮仓——\

\冻死娃娃——\

\你们救不过来——\

每句话都带着哭腔,尾音被扯得老长,像有人在井里喊冤。

苏芽猛抽回手,后背撞在墙上。

她摸到后腰的汗已经浸透了粗布中衣,心茧却还在画,炭条断了,就用指尖蘸着血继续抹,新画的人脸眼角多了道血线,和刚才那些一模一样。

\是怨念投射。\

她对着空气说,像是说给脉姑,又像说给自己

\不是梦,是有人拿这些脏东西往人脑子里塞。\

当晚亥时三刻,西寨的打更锣先响了。

巡防队小队长跑得鞋都掉了一只,撞开议事堂的

\芽头!王铁匠说他亡妻拽他下冰河,说'下面冷,你陪我'!\

话音未落,东寨的火把就映红了半面山墙,二壮的嗓子破了音

\张婶子梦到自己掐死小孙子,醒了还攥着被角哭!\

燕迟把刚写了一半的《春播互助条令》往桌上一扣,墨汁溅在\三户联保\四个字上。

他的手指在案上敲了两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先封锁消息,让各寨典史盯着,别让恐慌传到抄经房——\

\没用。\苏芽打断他。

她靠在椅背里,眉心的红痣被烛火映得像滴凝固的血

\从前闹痘疫时我就明白,瞒住的痛会从骨头里渗出来。你堵了嘴,他们就会堵心。\

她转向缩在门边的小满

\去把各寨报上来的梦话全收齐,让纸娘抄成《梦辞录》,明儿一早就贴到讲古台。\

\让鬼当众说个够?\

柳六郎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冷炊饼。

他从前断案时总摸胡子,现在胡子早被冻掉了,只剩两道白眉抖啊抖

\芽头,这要是越闹越凶——\

\越藏着,鬼越觉得咱们怕。\

苏芽站起来,斗篷带翻了茶盏

\你去看过讲古台的红芽草没?它们专往石头缝里钻,越压越长得欢。\

第二日卯时,讲古台的老榆树下围了三层人。

纸娘的小楷写在粗麻纸上,墨迹未干就被人摸出了毛边:\梦见亡夫说'灶下有冰'梦见闺女喊'娘的手好凉'梦见自己挖开坟,里面躺着活的自己\。

苏芽站在台中央,炭笔在青石板上划出白痕:\你怕的,别人也怕。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块扔进水潭的石头,涟漪一圈圈荡开。

人群里有个小媳妇突然哭出了声

\我也梦见闺女说手凉!\

旁边的老猎户一拍大腿

\我昨儿也梦见灶下有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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