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死人不会敲钟,活人才会(2/2)

苏芽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早该想到的——燕迟从前是质子,懂北境屯田,懂粮道转运,这样的人在末世就是活粮册,赵元晦怎么可能容他活着?

“小禾。”

她从怀里摸出个蜡丸,塞到哑女手里

“等会巡奴转到西侧,你爬过去,把药塞他齿间。”

那是《产育全录》夹层里的假死散,她祖母当年给难产血崩的妇人吊命用的,服下去脉息全停,半柱香就醒。

小禾用力点头,眼里泛着水光。

她猫着腰钻进雪堆,像只无声的雪狐。

“灾星气数已尽!”

赵元晦的铜铃突然炸响。

苏芽抬头,正看见燕迟的头缓缓歪向一侧,睫毛上凝着冰珠——小禾得手了。

赵元晦冲过去,探了探鼻息,又掐人中,最后甩袖大笑

“天见可怜!明日曝尸河岸,以儆效尤!”

信徒们哄然应和,火盆被踢得东倒西歪,火星子溅在冰面上,滋滋冒着白汽。

等最后两个守奴裹紧皮袄缩到草垛下打盹,苏芽摸出冰凿。

她早看准了祭坛的冰面——中心用木架撑着,周围冰层薄得能照见人影。

产钳在掌心硌出红印,她对准主承柱下的冰裂纹,一凿下去——

“咔——”

冰层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守奴猛地抬头,刚要喊,小禾已经扑过去,用黑布塞住他的嘴。

苏芽扛起燕迟就跑,积雪在脚下碎成冰渣,耳边全是赵元晦的怒吼

“放箭!放箭!”

箭矢带着风声擦过耳畔。

苏芽咬牙冲进东岸的雪林,陈九的弓手从树后窜出,三箭齐发逼退追兵。

等钻进临时挖的地窖,燕迟的中衣早被血浸透,腐肉的腥气混着药香直往鼻子里钻。

“忍着。”

苏芽用酒壶冲他伤口,刀尖刮过腐肉时,燕迟的手指深深抠进她手腕

“你读的书救不了你。”

她把血竭散敷上去,银针在火上烤得发红

“是我的刀救的。记住了——命是芽堂的,人,也得是。”

燕迟的睫毛颤了颤。

他咳出一口黑血,眼睛慢慢睁开,声音哑得像砂纸

“你……不该来。”

苏芽把产钳往案上一摔,金属撞击声惊得烛火乱跳。

她从他掌心抠出块铜牌,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北仓密图

“换多少斗米?”

她扯过兽皮给他盖上

“等你能爬起来管粮库那天,自己算。”

远处传来轰然巨响。

苏芽掀开门帘,就着月光看见冰河中央的祭坛正在下沉,冰面裂开老大的缝,赵元晦的鹤氅被卷进暗流,转瞬就没了踪影。

小禾凑过来,在她手心里写:活了。

雪还在下。

燕迟望着苏芽被火光照亮的侧脸,突然笑了,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

“苏芽,你这把刀……”

“不是刀。”

她打断他,指尖拂过案上的产钳

“是接生婆的手。”

她转头看他,眼里有团火,在这永夜的冰原上烧得正旺

“专给这世道,接个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