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断案的耳朵(1/2)

归谷第七日的晨雾还未散透,火判台的青铜兽首上凝着层薄霜。

苏芽刚饮下半碗热姜茶,守城门的青壮就撞开了议事堂的竹帘,裤脚沾着未化的雪水:

“苏首领,东头老周头跪在火判台前,怀里揣着半袋焦黑的稻壳,说是要状告邻寨抢了他最后三升冻粟。”

她搁下陶碗,指节叩了叩案上的《存粮簿》。

北谷开春才清出三片向阳坡地,冻粟金贵得很,老周头那把年纪能在冻土下刨出这点子粮,怕不是跪了三夜。

“带路。”

她裹上兽皮斗篷,斗篷下摆还沾着昨日给难产妇人接生时蹭的血渍——末世里,血比金贵,她倒当勋章似的留着。

火判台在谷口老槐树下,青铜铸的判官怒目圆睁,手中的青铜笔本该蘸朱砂点罪,如今笔锋却凝着冰碴。

老周头跪得直挺,灰布衫前襟湿了一片,不知是融雪还是泪水。

他怀里的粮袋焦得发黑,凑近能闻见糊味里混着点谷香——该是埋在火塘底下藏粮,被人连土带火挖了去。

“青牛寨的王二,带着三个小子,天没亮就踹了我门。”

老周头抖着手指扒开粮袋,焦稻壳簌簌落了满地

“我求他留半升,他说‘你个孤老头,吃什么粮’,拿火折子就烧了囤子。”

他喉结动了动

“那是我留着……留着给村头瞎眼张婶熬粥的。”

围观的人渐渐围上来,有扛着锄头的,有抱着娃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柳六郎挤开人群,腰间的青铜律牌叮当作响——他原是衙门里的衙役,如今管着北谷的律政,最见不得弱肉强食。

“王二那混球!”

他踹了火判台一脚,冰碴子劈里啪啦往下掉

“这世道,饿极了抢粮情有可原?我看该把王二的仓扒一半赔给老周头!”

苏芽没接话,她望着老周头皲裂的手背——指甲缝里还嵌着黑土,该是连夜从冻土下刨粮时刮的。

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北谷立了规矩,私斗要罚去守冰墙三个月,王二不至于这么莽撞。

变故来得比她想得更快。

当夜一更,守夜的阿灰突然发出呜咽般的低吼。

苏芽提着防风灯出门,就见西头方向腾起一团火光,火星子在雪地里炸开,像朵畸形的红梅。

等她跑到近前,那两间土坯房已经烧得只剩焦黑的房梁,空气里弥漫着皮肉烧焦的糊味。

“是王二家。”

跟着来的青壮声音发颤

“他媳妇抱着个布包跪在边上,说……说王二自焚了。”

布包被雪水浸得透湿,里面掉出半张血书

“我儿病重,换冰肺药要三升粟,非贪。”

字迹歪歪扭扭,最后一笔拖得老长,该是写着写着手就没了力气。

苏芽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焦尸的手腕——血视如潮水漫开,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

冬夜里,一个小娃蜷在草席上,咳得浑身发颤,嘴唇乌青;妇人攥着剪子,咬着牙剪掉齐腰的长发,换了半块药饼;王二蹲在粮囤前,手按在秤杆上,粟米一粒粒往下漏,秤砣压得他额头青筋直跳……画面最后定格在他通红的眼睛里,倒映着怀里烧起来的火折子。

她闭了闭眼,喉头发紧。

柳六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少见的慌乱

“我…我昨天判的时候,怎么知道他家里有个病娃?”

“因为你没查。”

苏芽站起身,斗篷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从今天起,凡讼案,必录供词,必查物证,不得凭心断案。”她转头看向柳六郎,目光像刀,“律是护人的,不是杀人的。”

第二日辰时,纸娘搬着木牌去市集贴新令。

她是北谷最会写字的,新令上的字写得方方正正

“审案须问三事:原告何求?被告何难?左邻右舍何见?”

墨迹还没干透,突然“啪”的一声,一块石子砸在木牌上,溅起星星点点的墨渍。

“你们要记账不要心!”

砸石子的是个老妇,白发用草绳胡乱扎着,眼眶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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