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山道晨别（2/2）

良久，她才缓缓转身，踩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回走。

山道空空，唯余晨雾弥漫，仿佛方才那场短暂的追逐与告别，只是这寂静山晨的一个错觉。

山雾在林间缓缓流淌，如同无声的潮汐。江小年的身影在其中穿行，迅捷而飘忽，仿佛与这山林晨雾融为一体。方才与瑶光的告别，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过后，湖面重归平静，只是那沉底的石子，终究是留下了痕迹。他将那包带着体温的桂花糕小心收好，与千机盒放在一处，不再去想。

苍玄在前方引路，它的感知远超人类，总能提前避开可能存在危险的区域，选择最隐蔽、最快捷的路径。江小年收敛心神，将玄禺所授的望气之术运转开来。并非为了窥探天机，而是作为一种更敏锐的感知延伸，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不属于自然的气息。

他需要尽快抵达白石镇，但并非盲目闯入。影门在此地盘踞多年，根须早已深入地下，他必须以全新的身份，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然潜入，方能窥其全貌，寻得破局之机。

如此昼伏夜出，专挑荒僻小径，行了约莫四五日，已渐渐接近白石镇外围区域。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得熟悉，却又透着一种物是人非的陌生感。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石矶镇的静谧与云梦大泽的氤氲，而是一种隐隐的、混杂着铁锈、尘土与某种压抑气息的味道。

这一日下午，他途经一片荒废的乱葬岗。此地地势略高，杂草丛生，残碑断碣横七竖八地歪斜着，几只乌鸦立在枯树枝头，发出沙哑的啼鸣。按照玄禺居士所授，这类地方因长期积聚阴秽死气，往往会对地脉气机产生干扰，是观察龙气逸散现象的参考点之一。

他停下脚步，示意苍玄警戒四周，自己则缓步走入碑林之中。目光扫过那些被风雨侵蚀得字迹模糊的墓碑，试图从中感知地气的异样。

就在他走到一处半截石碑前时，脚步猛地顿住。

这块石碑比周围的都要残破，下半截深埋土中，露出的部分布满青苔，但就在那青苔覆盖的边缘，他看到了几个异常熟悉的刻痕！

他蹲下身，伸手拂去湿冷的青苔，露出了下面更深处的碑文。那不是墓志铭，而是几个古朴遒劲，却又带着某种仓促意味的大字：

龙气东引，非封乃镇

与他在兵家吴同处附近所见的那块残碑，字迹、内容，一模一样！

江小年的心脏骤然收紧，瞳孔微缩。怎么会在这里？同一句话，相隔千里，出现在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这绝非巧合！

他仔细检查这块残碑，发现它断裂的茬口颇为陈旧，不似新近所为，埋入土中的年月也显然不短。这意味着，这句谶语，至少在多年前，就已经被人刻录，并分散放置在不同的、可能与地脉或龙气相关的关键地点？

是警示？是预言？还是……某种指引？

玄禺居士曾言，此语道破了“镇龙棺”的部分真相。影门是否也知晓此语？他们的行动，是否也与此有关？

纷乱的念头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原本以为自己对“镇龙棺”的认知已经清晰，此刻却又被这突兀出现的旧碑打入迷雾。这局棋，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庞大、古老。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轻轻抚过那冰冷的石刻文字，“非封乃镇”四个字如同烙印般刻入脑海。玄禺主张疏导与平衡，墨渊强调封印与守护，而这古老的碑文，似乎指向了第三条路？

“呜——”苍玄发出一声低沉的警告。

江小年瞬间警醒，收敛气息，隐在一块较大的墓碑之后。望气术感知中，几股带着明显煞气与阴冷意味的气机，正从乱葬岗的另一侧快速靠近。

是影门的人？还是盘踞在此地的匪类？

他屏住呼吸，眼神锐利如鹰隼。看来，这白石镇的外围，也远非太平之地。而这意外发现的残碑，无疑为他接下来的行动，蒙上了一层更加扑朔迷离的色彩。

他轻轻按了按怀中的千机盒，感受着那坚硬的轮廓。

前路未知，但这块残碑的出现，仿佛一道微光，照亮了迷雾中隐藏的一条更加幽深、却也可能是更接近真相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