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自家的孩子自家疼(2/2)

一行人步入大殿,只见上首的永康帝依旧老样子,神情萎靡,面容消瘦,瞧着比他离京前又老了几岁。

宋明远跟在定西侯身后,向永康帝请安:“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康帝脸上仍带着些许倦色,强打起精神,声音却依旧有气无力,抬手道:“你们起来吧。如今你们立了大功,在朕跟前,不必多礼……”

永康帝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最后赏赐了黄金千两。

听到“黄金千两”的赏赐。

宋明远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早已计较。

说了这么多场面话,最后只赏千两黄金,未免太过敷衍。

可这话,他只能埋在心底。

宋明远父子三人匆匆离宫后,便直奔定西侯府而去。

侯府门口,陆老夫人早已等候多时。

身边的陆姨娘、秦姨娘百般劝解,说如今虽已春末夏初,却仍有寒气,老夫人年纪大了,近来身子不适,不如回去歇息,派管事在此等候,待侯爷等人归来再请她出来。

可无论如何劝说,陆老夫人都不肯答应,执意要在门口守着。

老人脾性上来了,便如孩童一般,谁也拦不住。

陆姨娘正想再劝几句,却听到门口小厮高声喊道:“回来了,回来了!小的看到侯爷骑马回来了!”

陆老夫人等人探头望去,为首骑在骏马上的正是定西侯,身侧依次跟着宋明远、宋文远兄弟二人。

父子三人骑马而来,被百姓簇拥着,好不神气。

可就这么一眼,陆老夫人的眼泪便簌簌掉了下来。

陆姨娘也红着眼眶道:“老夫人,侯爷他们父子三人平安回来了,您该高兴才是,哭什么?”

陆老夫人斜睨了她一眼,泪中有笑,“你不也在哭?”

“妾身……妾身是因为高兴啊!”陆姨娘胡乱抹了把眼泪,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您是不知道,妾身这些日子夜里总做噩梦,不是梦见侯爷出事,就是梦见大爷遇险,一颗心悬着就没放下过。”

她越说,眼泪掉的是愈发厉害:“如今用大爷、二爷他们读书人的话来说,这便是喜极而泣。”

陆老夫人点点头,显然深有感触:“旁人只知他们父子三人建功立业、立了大功。”

“可你们瞧瞧,老大像是老了好几岁。”

“文哥瘦了,二哥儿也瘦了不少,叫我心里如何好受?”

“其中的凶险,旁人哪里知晓?”

宋光和宋章远听闻这话,颇为赞同,连连点头。

说话间,定西侯已带着宋明远兄弟二人走上前来,父子三人齐齐跪下:“让母亲担心了,是儿子不孝。”

是孙儿不孝……

陆老夫人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见了他们又落了下来,扶了这个又去扶那个。

“起来!”

“都起来!”

“外头风大,有话咱们进去说!”

“松鹤堂里早已备好了两桌天香楼的席面,香气都飘出来了。”

宋明远等人扶着陆老夫人走进了松鹤堂。

他也好。

亦或者定西侯、宋文远也罢,皆是报喜不报忧,只说些高兴的事。

比如鞑子如何被打得抱头鼠窜。

比如宋明远离京时西安府百姓如何夹道欢送。

更比如,宋文远带回的云九娘如何温柔贤良。

至于途中所受的苦、遭遇的龌龊事,一个字也未曾提及。

可在场之人并非愚笨,瞧见他们父子三人面带风霜,心中早已了然。

只是今日好酒好菜当前,无人提及此事。

陆老夫人听说宋文远心仪云九娘,当即道:“……这大好的日子,快把云姑娘请过来。”

待云九娘露面后,陆老夫人越看越喜欢。

宋明远不由暗忖——

别说云九娘样貌出众,进退有度。

以他对祖母的了解,祖母抱孙心切,即便云九娘是头母猪,祖母也会满意的。

他忍不住低声与宋文远道:“大哥你瞧。”

“祖母看云姑娘的眼神,恨不得今日就把人娶进门。”

宋文远见状,亦笑了。

“祖母的心思,旁人不知,你还不清楚?”

“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时常挂念三个出嫁的姐妹。如今瞧见九娘,自然想起了三个孙女儿。”

“绣香嫁在京城,还能常回来看看。”

“可大姐、二姐自出嫁后,回来的日子便屈指可数,祖母怎能不想念?”

这顿饭吃得极尽欢畅。

皮子修、范宗等人皆在场。

宋明远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了柳老先生。

他方才听范宗说,去年大雪后,师娘老姜氏的身子愈发不好,时常胡言乱语。

幸得宋章远与师傅时常上门把脉问药,虽老姜氏的身子并无转圜余地,但经细心调养,也算安稳。

如今夕阳早已西斜,月梢也爬上枝头。

宋明远有心想要去探望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知道柳老先生对他的牵挂,不比秦姨娘少。

但今日是侯府家宴,他作为主角之一,不便贸然离场。

真是可惜!

宋章远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凑上前来低声道:“二哥,您是在担心姜老太太?”

“她的身子我和师傅都看过了,日后大抵会这般糊涂下去。”

“清醒时还能识人,糊涂起来便以为自己是七八岁的稚童……”

宋明远不由多看了宋章远一眼,自己并未多言,没想到这个弟弟竟如此聪慧。

他这才发现,不过大半年未见,宋章远长高了不少,身形也愈发挺拔,瞧着不似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反倒像个心怀苍生的沉稳大夫。

许是因他与大哥不在家,二叔宋光日日打理族学,宋章远也愈发沉稳干练了。

宋章远不明所以,又压低声音道:“我也曾劝慰过柳老先生几句。”

“可他却说,这般对姜老太太未必是坏事。”

“当年的丧亲之痛,是她心中的一道坎。”

“姜家虽待她不好,却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人老了愈发怀旧,这些年她总唉声叹气,愈发思念从前。”

“如今她以为自己是稚童,柳老先生便陪着她演戏,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顿了顿,他又道:“柳老先生说,从前姜老太太身子不好,是因郁结于心。如今心结解开,兴许还能多活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