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酒后吐真言(2/2)

宋明远不胜酒力,喝得极少。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谢润之竟是酒量极好,说是千杯不醉都不为过。

等众人都醉醺醺之后,谢润之仍是神色清明,淡淡开口:

“我仍记得那年,那一年,荆州府已小有名气,年纪轻轻便考中秀才,惹得众人称赞。”

“可到了设宴之时,有人嫉妒我年纪轻轻就得了小三元,拿我家境贫寒取笑,说若我喝一杯酒,便给我一两银子。”

“当时所有人都在笑,我虽心生不忿,明知他们是故意羞辱,却还是一杯接一杯喝了下去。”

“后来,我整整赚了38两银子。”

说着,他更是苦笑一声,直道:“我记得清楚,那一年,我不过15岁。”

“回去之后,我吐了整整一夜,在床上躺了几天几夜未能下床。”

“我母亲抱着我,哭得泣不成声。”

“可我心知,以我这般性子,若是再来一次,我仍会毫不犹豫喝下那38杯酒。”

“38杯酒,将近两斤酒,害得我怀了身子。”

“那时候我躺在床上,便再次下定决心,来日定要发奋图强,飞黄腾达,位极人臣。”

“如今我做到了,却发现身在高处,格外寂寥,这感觉没有我想象中的好。”

很多想要的东西变得唾手可得后,才发现人生无比寂寥。

夜深人静时,每每回想小时候的苦楚与艰辛,他反倒有几分怀念。

毕竟那个时候,心中有信念,有目标,不像如今,整个人宛如行尸走肉。

谢润之这话看似在对定西侯等人说,可定西侯等人此刻非醉即倒,席间只剩宋明远一人神色清明。

宋明远听闻这话,并未接话。

他知道谢润之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心肠歹毒、无恶不作,人生在世,总有太多不得已。

宋明远看着神色寂寥的谢润之,淡淡开口:

“众人都想平步青云、扶摇而上。

“可下官却只盼自己一生无愧于心。”

“相信早在多年之前,谢阁老也与下官有着同样的心思吧。”

有些话点到即止,他并未多说。

说罢。

他便命人搀扶着定西侯回房去了。

谢润之独自在桌前坐了许久许久。

翌日一早,所有人都头痛欲裂。

要知道这西安府的西凤酒,乐视名不虚传。

宋明远和谢润之倒闲着无事。

这日一早,云九娘便过来了。

这是宋文远竭力要求的,毕竟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他是巴不得想叫自己心爱的姑娘得到定西侯的认可。

云九娘虽非贫寒出身,但她在五大三粗的定西侯跟前,仍吓得不行。

定西侯从前膝下也曾有过三个女儿,虽不算十分疼爱,却也并非严苛的父亲。

他见状,笑了笑,道:“云姑娘莫要担心,文远早把你们的事情与我说了。”

“我这个当父亲的,今日更是要谢谢你。”

“若不是你救下文远性命,只怕他早就死了好几回了。”

“你放心,我并非那些迂腐长辈,既然你们互生情愫,我自是同意你们的亲事。”

“如今鞑靼部落已然投诚,不日我和文远便要一同回京,你不如随我们一起回京城吧?”

他见云九娘虽小心翼翼、面带惶恐,却举手投足规矩得体,想着娶儿媳妇本是添丁进口的喜事。

如此一来,他对云九娘的态度愈发和睦。

“云姑娘放心,我们定西侯府并非小门小户,不会做出那等没规矩的事。”

“到了京城,先在外头为你置办一方小院,该备的聘礼,半点不少。”

“明远说你还可以认杜婶子为干亲,到时候从杜家风风光光出嫁……”

真难为他一个大老粗,在见云九娘之前,把该想的、能想的都想到了。

他如今对着未来儿媳妇,更是搜肠刮肚地安抚。

云九娘原本几分忐忑,听着听着,眼眶却红了。

她不是傻子。

定西侯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自然能感受出来。

她当即道:“多谢侯爷。”

话毕,泪水簌簌落下。

站在一旁的宋文远瞧见这一幕,不免心疼。

“好端端的哭什么?”

“先前你担心父亲不同意亲事,如今父亲答应了,你不笑,反倒哭了?”

他笨拙地为云九娘擦去眼泪。

坐在上首的定西侯见此情景,颇为无语。

他庆幸自己并未棒打鸳鸯,就宋文远这般愣头青,居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极而泣?

这个蠢货啊,能娶到媳妇已经不容易了。

心里这样想着。

定西侯语气愈发和缓:“好孩子,莫哭莫担心,到了京城,不管是你祖母还是姨娘,都是和善人。”

“咱们定西侯府人口简单,你又是第一个孙媳妇,祖母只会疼你的份。”

站在一旁的宋明远一直没有说话,如今也忍不住笑道:“是啊,祖母是个和善人,从前最偏心大哥,也时常念叨我那三个出嫁的姐姐,只说女子这辈子生而不易。”

“从前我们母亲,还有家中几位姨娘,都过得舒舒服服。”

云九娘瞧着五大三粗却和蔼的定西侯,瞧着温文尔雅的宋明远,还有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宋文远,噙着泪笑了出来:

“我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到时候跟着你们回京城。”

说话间,她已下定决心,来日到了京城,定要做好宋文远的贤内助。

宋文远陪着云九娘回去收拾东西,屋内只剩下定西侯与宋明远两人。

父子独处,没什么不能说的。

定西侯当即开口:“依当今圣上的性子,他担心我夺权,只怕下令让我回京城的圣旨已在路上了。”

“明远,你随我们一起回去吗?”

他们父子同在西北,能文能武,别说永康帝不放心,便是章首辅,又如何能放心?

宋明远笑了笑道:“一切皆听当今圣上意思。”

“若让我留在西安府,倒也无妨,我还有许多事情没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