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贺人龙!(1/2)

秦岭大山。

一面沾满了污泥和鸟粪的贺字大旗,无力地耷拉在旗杆上,仿佛随时都会被这山里的阴风吹断。

这里是贺人龙的营地。

说它是军营,都是抬举。

这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腐烂酸臭的垃圾场。

营帐东倒西歪,士兵们甲胄不整,三五成群地围在角落里,为了几个铜板的赌注,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那些本该磨得锃亮的长枪,此刻却被当成了晾衣杆,上面挂着不知多久没洗过的、已经发黄变硬的污浊裤衩。

空气中,劣质酒水、汗臭、血腥与食物残渣混合发酵的酸腐气味,浓郁得几乎能把人熏个跟头。

中军大帐内,这股味道更是到了。

贺人龙赤着满是横肉刀疤的上身,一只脚匪气十足地踩在案几上。

他正与几个亲信家丁围着一口沸腾的大锅,直接用手从滚烫的汤里抓出肉块,烫得龇牙咧嘴也毫不在意,大口撕咬,大碗灌酒。

所谓的进山“清剿流寇”,对他而言,根本不是军令,而是一趟被洪承畴那酸儒逼着来的苦差事。

“他娘的!”

贺人龙将啃光的骨头狠狠砸在地上,满脸戾气地骂道:

“那狗日的酸儒,自己坐在大营里喝茶,却让老子带兵钻这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

“这秦岭大的没边,贼寇往里一钻,鬼都找不着!万一中了埋伏,折了兄弟,他担待得起吗?”

他越说越气,一脚踹翻了身边的酒坛。

“我看他就是存心跟老子过不去!”

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丁连忙凑趣道:

“将军息怒!洪督他一个文官懂个屁的打仗!咱们进山转一圈,随便砍几个山民的脑袋回去报功,就说是流寇,他还能亲自来数不成?”

“就是!咱们犯不着为他卖命!拖着呗!等入了秋,天一冷,就说大雪封山,到时候回营快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众人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言语间充满了对上官的轻蔑和对军令的漠视。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喧哗。

“报——!总督大人信使至!”

帐内喧闹的酒肉宴瞬间一滞。

贺人龙脸上那副匪气十足的表情猛地一收,眼中闪过一丝狼一般的阴鸷。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酒碗,将脚从案几上挪了下来,随手抓过一件外袍披上。

“他娘的,催命鬼来得真快。”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脸上却已换上了一副粗犷豪迈、热情似火的笑容。

“快!快请信使大人进来!”

片刻后,一名身着总督标营服饰的精干军官,带着被架着的吴庸,走入大帐。

军官一进帐,闻到这冲天的味道,看到这狼藉的景象,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贺将军!”

贺人龙早已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信使的肩膀上,哈哈大笑:

“兄弟辛苦了!洪督他老人家有何吩咐,尽管说!我贺人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副忠心耿耿的模样,若非知道他的底细,怕是真要被他这番作态给骗了过去。

信使递上令信,公事公办地说道:“总督大人有令,命将军即刻进剿盘踞于此山中的一股筑巢之贼,此人便是向导。”

贺人龙接过令信,连封皮都懒得拆,直接揣进怀里。

他的目光落在半死不活的吴庸身上,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好!区区蟊贼,何足挂齿!”

“请信使大人回去复命,就说我贺人龙三日之内,必提那贼首人头来见!”

他一番话说得是斩钉截铁,豪气干云。

信使见他应下,又交代了几句场面话,便不再久留,转身离去。

直到信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营地外,贺人龙脸上的笑容才一寸寸地冰冷下来。

他“呸”的一声,将一口浓痰狠狠吐在地上。

“什么狗屁筑巢之贼!”

他从怀里掏出那封被他体温捂热的令信,看都懒得再看一眼,直接揉成一团,像丢垃圾一样扔进了脚边的火盆里。

火苗呼地一下舔舐着纸团,他嗤笑道:

“我看洪承畴就是读书读傻了,被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毛贼给吓破了胆!”

之前被打断的亲信们立刻围了上来,再次爆发出哄笑。

“将军说的是!一个文官懂个屁的打仗!”

“上次富平那功劳,还不是将军您略施小计?到了洪督嘴里,就成了他运筹帷幄!”

“就是!咱们犯不着为他卖命!拖着呗!”

贺人龙重新坐下,醉醺醺地指着被丢在角落、无人理睬的吴庸,吼道:

“人呢?给他找个狗窝待着,别让他饿死就行!”

吴庸就这么被晾在了那里,像个天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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