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无声的裂痕(1/2)
范文程府邸的书房,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
老人没有点灯,只留了一盏烛火在书案上,豆大的火苗,将他的影子在墙上拖得很长,像个佝偻的鬼。
他将那张从《资治通鉴》里抽出的传单,小心地焚为灰烬。
做完这一切,他并未安歇,而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老爷,孙侍郎到了。”
“让他进来。”范文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兵部侍郎孙之獬快步走进书房,他一向注重仪容,此刻官帽却有些歪斜,显然是来得匆忙。
“范公,深夜召见,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范文程没有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推到孙之獬面前。
那不是秦军的传单,而是他凭着记忆,亲手默写的一份纲要,上面罗列着“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清查田亩”等字眼。
孙之獬借着烛光看去,起初还带着几分疑惑,可越看,脸色就越是难看,最后竟变得一片煞白,捏着纸张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范公……这……这陈海,是要掘我等的根啊!”孙之獬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恐。
这上面的每一条,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捅向他们这些投靠了大清,才得以保全富贵田产的士大夫的命门。
什么驱逐鞑虏,恢复汉家江山,全是屁话!
这陈海分明是想把他们这些读书人的骨头都敲碎了,把油水榨干了,去喂饱那些泥腿子!
范文程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那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冷笑。
“现在才看明白吗?”他缓缓开口,“从他喊出官绅一体纳粮那天起,他就不是我等之人。满人要我们的钱粮,要我们的地,但终究还会留我们一条活路,给我们富贵。可这个陈海,他要的是我们的命!”
孙之獬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城外大军围困,城内人心浮动……若是城破……”
“城破?”范文程打断了他,声音陡然转厉,“城破,你我便是第一个要被清算的人!你以为他会放过我们?你以为那些百姓会放过我们?我们已经上了大清这条船,除了让这条船不沉,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他的目光落在孙之獬身上,一字一句道:“所以,守住北京城,不是为了大清,是为了我们自己!你我,还有满城的汉官,都得想清楚这一点!”
孙之獬被他眼中的狠厉惊得一个哆嗦,这才从巨大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是啊,他们没有退路了。
陈海的刀,比多尔衮的刀,对他们来说更可怕。
他定了定神,拱手道:“范公之言,振聋发聩!之獬明白了!我这就去联络其他同僚,让他们看清形势,与大清共存亡!”
看着孙之獬匆匆离去的背影,范文程重新坐回阴影里,脸上的表情却愈发晦暗不明。
共存亡?他心里冷笑。这船,怕是已经漏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孙之獬密谈的同时,几条街之外,一场无声的清洗正在进行。
多尔衮的亲信巴牙喇护军,如同黑夜中的猎犬,闯入了几名满洲低级军官的住所。
没有审问,没有罪名,只有出鞘的钢刀。
“为什么!我为大清流过血!”一名牛录额真被死死按在地上,绝望地嘶吼。
回答他的,是冰冷的刀锋。
这几名军官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最近与相熟的汉军旗兵多喝了几顿酒,多抱怨了几句断粮的日子。
多尔衮用最血腥的手段,试图斩断满汉官员之间任何私下的联系。
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在这座孤城里,猜忌和恐惧,才是唯一的通行令牌。
然而,恐惧可以压制反抗,却压不住人心的变化。
城外的秦军大营,又是另一番光景。
赵老四觉得很无聊。围城这种精细活,不合他的胃口。
他宁愿带着骑兵去冲杀一阵,也好过天天在这里瞪着城墙看。
“他娘的,殿下这招‘攻心’,也太磨叽了!”他蹲在营帐门口,一边啃着羊腿,一边对身边的亲兵嚷嚷,“光撒纸片有啥用?得给他们来点实在的!”
他眼珠子一转,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来人!给老子找几个手巧的工匠,再弄些结实的布和竹子来!”赵老四把啃干净的羊骨头一扔,兴奋地站了起来,“老子要给城里的鞑子,送一份大礼!”
半天之后,北京城头的守军,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几个巨大的风筝,被秦军放上了天。
那风筝做得歪歪扭扭,却大得吓人,下面还拖着长长的布条。
风筝晃晃悠悠地飘在北京城上空,布条迎风展开,上面用黑墨写着几个歪歪扭扭却清晰可见的大字——“投降不杀,管饭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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