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江南的涟漪（2/2）

松江府，城中最繁华的华亭集市。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名叫王启年，也是这批巡税员之一。

在县衙吃了三天闭门羹后，他没有再执着于和那些老油条官吏纠缠。

他直接在集市中心，人流最密集的地方，租了个摊位，拉起一条横幅——“大秦新政咨询处”。

摊位上没有别的，就是一张大木板，上面用最通俗的白话文和图画，解释了什么是“摊丁入亩”。

旁边，还摆着几台擦得锃亮的算盘。

“各位乡亲父老，都来看一看，瞧一瞧啊！”王启年站在一张板凳上，声音洪亮，“以前，咱们不管家里有没有地，一年到头，都得按人头交丁税。家里添个小子，是喜事，也是愁事，因为多一张嘴，就得多交一份钱粮！”

“现在，我们秦王颁布了新政！这人头税，不收了！一文钱都不收了！”

这话一出，立刻吸引了大量百姓围观。

王启年指着木板上的图画，继续喊道：“新政只收田赋！有田的，按田亩多少交税。没田的，一分钱都不用交！比如这张三，家里五口人，没地，给李大户当佃户。以前一年要交五份人头税，现在，一文都不用！省下来的钱，能给娃扯二尺布做身新衣裳！”

他跳下板凳，拿起算盘，噼里啪啦一通响。

“再比如这赵柱，家里三口人，有五亩薄田。以前要交三份人头税，再交五亩地的田赋。现在，只用交这五亩地的田赋，还比以前的田赋税率低了一成！里外里，一年也能省下半石米！”

他没有讲什么“国计民生”的大道理，就是一笔笔地给老百姓算经济账。

这套说辞，简单粗暴，却直击人心。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从最初的将信将疑，到后来的交头接耳，再到有人忍不住开口询问自家的情况。

“官爷，俺家四口人，就二亩沙地，能省多少？”

“官爷，俺是城里做小本买卖的，没地，真就不用交税了？”

王启年和他的两个助手，忙得满头大汗，却乐此不疲，耐心地为每一个人演算、解答。

这一幕，自然也落入了城中士绅的眼中。

“哼，竖子之见，雕虫小技罢了。”一间茶楼的雅间内，几个士绅凭栏俯瞰，脸上满是不屑，“以为靠这些泥腿子，就能推行新政？痴人说梦！”

他们并未将王启年的行为放在心上。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在用最蠢笨的方法，做着无用功。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王启年算出的那一笔笔实实在在的利益，就像一颗颗种子，在普通百姓的心里，迅速生根发芽。

一股不同于士绅阶层的民间舆论，开始悄然形成。

钱从德很快就得知了松江府发生的事情，勃然大怒。

“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不能让他再这么闹下去了，必须给他个教训！”

他自然不会亲自出面，只是叫来了管家，低声吩咐了几句。

当天夜里，管家便找到了城中几个有名的青皮混混头子，塞过去一锭沉甸甸的银子。

“城南悦来客栈，住了个姓王的京城官儿。晚上去，给他松松筋骨。记住，别打死了，让他长长记性，知道这松江府是谁的地盘就行。”

这些青皮流氓，平日里就受各大族的庇护，干的本就是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拿了钱，自然满口答应。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密谋的酒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伙计，在擦桌子的时候，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一个时辰后，一份详细记录了士绅联盟集会内容、雇佣流氓计划、参与人员名单的密报，通过信鸽，飞向了南京。

……

南京，王宫书房。

陈海看着姜涛呈上来的密报，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用朱笔，在报告中“王启年”这个名字上，轻轻画了一个圈。

“有点意思。”他放下笔，对姜涛说道，“这个年轻人，没读死书。”

“殿下，是否要立刻派人，将那些青皮流氓抓起来？”姜涛问道。

“抓？”陈海摇了摇头，“抓了他们，背后的人只会躲得更深。鱼饵已经下了，总要等鱼上钩才行。”

他沉吟片刻，提笔写下一道军令。

“抽调南京卫戍部队，宪兵司一个百人队。”他将写好的令箭递给姜涛，“以‘护送秋粮，维持地方治安’的名义，即刻开赴松江府。”

“他们的公开任务，是协助地方官府。秘密任务是，绝对保证王启年的安全。另外，告诉他们，把眼睛放亮点，耳朵放尖点。”

陈海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我要他们，将所有伸向王启年的黑手，连同那些手背后的人，一笔一划，都给我清清楚楚地记在案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