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兵不血刃!(2/2)
李自成走下帅位,拿起一杆陈海送来的火绳枪,掂了掂,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侄子。
他信李过吗?
他不信。
他不信有什么光能让人瞬间瞎掉,有什么妖法能让铁打的汉子开口。
但他也不信李过会背叛。
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亲侄子,是跟着他从米脂一路杀出来的血亲。
可这封信,这五十杆枪,就像一根根毒刺,扎得他心里发慌。
陈海为什么放他回来?
为什么?
猜忌,一旦生根,便会疯狂滋长。
他看着李过,眼前几乎能浮现出他与陈海在密室中达成交易的画面。
最终,他将火绳枪狠狠扔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你打了败仗,损兵折将,是事实。”
李自成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革去你一切职务,回后营待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帐半步。”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刘宗敏等人虽觉惩罚太轻,但见闯王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
几名与李过交好的将领,脸上则露出了愤愤不平之色。
李过猛地抬头,眼中的光彩寸寸碎裂,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他完了。
不是死在战场上,也不是死在酷刑下。
而是死在了这无声无息的猜忌里。
一场针对格物院的刺杀,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席卷闯军高层的政治风暴。
……
新安镇,一处安静的院落。
孙传庭坐在书桌前,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摊开的白纸。
陈海的命令很简单。
让他以自己的名义,写一封《告陕西军民书》。
写什么?
劝降吗?
他孙传庭,大明的封疆大吏,秦王杀得,流寇杀得,皇帝杀得,唯独降不得!
“孙抚台是在为难吗?”
一旁的宋献策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微笑着递上一份卷宗。
“主公并非要抚台劝降。主公的意思是,您只需将您在这里的所见所闻,如实写出即可。”
孙传庭打开卷宗,里面是《新安时报》的合订本。
他看到了“计口授田”后,百姓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看到了蒸汽机轰鸣下,一根根通体黝黑的炮管雏形。
看到了蒙学里,孩童们琅琅的读书声。
看到了工匠们挺直的腰杆,和那堪比朝廷命官的待遇……
他想起了那碗没有任何人克扣的白米饭,想起了那句“劳动者最光荣”,想起了那个独腿老兵教新兵识字的场景。
他手中的笔,此刻却重若千钧。
良久,他长叹一声,提笔蘸墨。
他没有劝降,一个字都没有。
他只是用最平实的笔触,痛陈自己募捐无门、官军断粮的绝望,痛陈了朝廷的腐败和士绅的贪婪。
然后,他笔锋一转,详细描述了自己在靖难军治下所见的一切。
一个正在拔地而起,虽粗糙却充满生机的新世界。
信的末尾,他写道:
“庭为大明之臣,食大明之禄,今兵败被俘,无颜苟活。然则,百姓何辜?三秦父老,何罪之有?天道轮回,或有新路可行,诸君……好自为之。”
这封信,连同最新一期的《新安时报》,被连夜加印数万份。
随着靖难军的宣传队和四通八达的商路,雪片般飞向了陕西的每一个角落。
尤其是被围困在西安府孤城内的官兵和士绅,几乎人手一份。
起初,人们以为这是流寇的离间之计。
但信中孙传庭的笔迹、口吻,以及那些只有陕西高层才知道的募捐内幕,都做不得假。
连孙抚台都……
城墙上,一名守城把总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报纸,看着上面刊登的蒸汽机想象图和孙传庭的亲笔信,喃喃自语:
“日行三百里的铁车……不靠风帆的楼船……连孙抚台都说这是新路……”
“咱们,到底在为谁守城?”
城内,一个大粮商将信翻来覆去看了三遍,目光最终落在了“计口授田”旁边的另一条新闻上——《新安镇商业管理暂行条例》。
里面明确写着“保护合法经营,鼓励通商,税率从低”。
他枯坐半晌,唤来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
人心,就如春日里的冰河,于无人察觉的深夜,悄然开裂、融化、崩塌。
在孙传庭的信发出后的第三天夜里。
西安城北门外,一支靖难军的夜间巡逻队,被城头悄悄吊下的一个篮子拦住了去路。
篮子里没有箭矢,没有滚石。
只有一封信。
信是城内一名守城副将写的,他愿开城献降,接应大军入城。
但他提出了一个条件。
他要亲眼见到被俘的洪承畴总督,并且要当面与他说上几句话,确认洪督帅安然无恙。
只有这样,他才敢打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