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十一、溪畔悟理，泉边调和（1/2）

午后的阳光穿过层叠的枝叶，在山间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碎金。林野沿着后山的羊肠小径缓步前行，草木的清香混杂着泥土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沁人心脾。连日来梳理功法的疲惫，在这山野清气的浸润下，渐渐消散了大半。他此行并无明确目的，只想着避开居所的喧闹，找一处清静之地沉淀思绪，却不料脚下的路蜿蜒曲折，竟引他来到了一条溪流旁。

溪水从山间深处奔涌而来，一路跌宕起伏，到了此处却骤然放缓了脚步，化作一汪清澈见底的浅滩。潺潺的流水声如丝竹雅乐，轻柔地萦绕在耳畔，抚平了心中最后的焦躁。林野驻足而立，目光落在那流动的水波上，只见溪水清澈透亮，水底的鹅卵石圆润光滑，几尾不知名的小鱼在石缝间自在穿梭，偶尔摆尾，激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缓缓扩散开去，又很快融入流淌的溪水中，了无痕迹。

就在这时，前日深夜研读《孟子》时记下的句子，如灵光般在脑海中闪过——“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这简单的九个字，此刻配上眼前的溪流实景，竟生出了截然不同的厚重意味。林野凝视着溪水，只见水流前行之时，遇到低洼的坑洼，便会缓缓充盈，待坑洼被填满，方才继续向前流淌；遇到凸起的岩石，便会灵巧地分流绕行，既不与顽石硬碰硬，也未曾改变奔涌向前的方向。看似柔弱无骨，却带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

他想起自己这些年的修行之路，何尝不是如此？从西湖边的重逢，到携手闯荡江湖，寻访名山大川，搜罗各家绝学，总想着贪多求全，恨不得一日之内将天下功法尽数掌握。昆仑的纯阳功刚猛霸道，却失之柔韧，运转到极致时极易伤及自身经脉；普陀的禅定功沉静内敛，能稳固心神，却难以应对瞬息万变的战局；苗疆巫蛊术诡异莫测，擅长出奇制胜，却需以自身精血为引，损耗生机；西域萨满的通灵之术能沟通天地鬼神，借外力相助，却容易被邪祟反噬。每一种功法都如同一座高峰，看似风光无限，登顶之后却发现，山的那边还有更高的山，而自己始终在不同的山峰间辗转，从未找到一条真正适合自己的通途。

“不盈科不行……”林野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心中渐渐明了。流水尚且知道，唯有填满沿途的坑洼，才能稳步前行，自己的修行又怎能急于求成？那些所学的各家功法，便如这溪水中的坑洼，看似阻碍了前行的脚步，实则是积累底蕴的必经之路。以往只想着如何跨越这些“坑洼”，却忘了停下来将其“填满”，将各家功法的精髓消化吸收，转化为自己的东西。如今想来，那些看似零散的武学片段，那些在修行中遇到的滞涩与瓶颈，都是“盈科”的过程，唯有将这些过程一一经历，才能真正踏上大道，行稳致远。

林野不再犹豫，寻了一块溪边的青石坐下。青石被溪水常年浸润，带着一丝清凉，却并不刺骨，恰好能让人静下心来。他盘膝而坐，调整呼吸，将体内的浊气缓缓吐出，又吸入山间清新的灵气，循环往复数次，心神渐渐沉入空明之境。他闭上眼睛，不再去关注外界的动静，而是将全部意念沉入溪水中，感受着水流的节奏与力量。

溪水的流动看似随意，实则暗藏规律。时而湍急，如万马奔腾，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时而舒缓，如闲庭信步，透着从容不迫的韵味。遇坑则填时，它沉稳内敛，积蓄力量；遇石则绕时，它灵活多变，顺势而为。林野的意念追随着水流的轨迹，从浅滩到深潭，从石缝到草丛，感受着它的坚韧与灵动，感受着它的包容与执着。渐渐地，他感觉自己的心神仿佛与流水融为一体，不再有彼此之分，只剩下纯粹的流动与存在。

他尝试着调动体内的木行内力。这木行内力源自峨眉草木长生诀，是他梳理二十八宿功法时，对应东方青龙七宿的核心力量，主生机与柔韧。以往运转这股内力时，总觉得经脉中有些滞涩，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内力的顺畅流转，即便强行催动，也难以达到收发自如的境界。此刻，他摒弃了以往刻意强求的念头，学着流水的模样，让内力顺着经脉缓缓流转，不疾不徐，遇滞涩之处便如流水填坑般，一点点充盈、渗透，而非强行冲击。

起初，内力的流转依旧有些滞涩，如细流遇沙，推进得极为缓慢。但林野并未急躁，而是始终保持着与水流一致的节奏，心神宁静如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木行内力所到之处，经脉中的阻塞如同溪水中的泥沙，被缓缓带走、冲刷，原本狭窄滞涩的经脉，渐渐变得通畅起来。内力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却依旧保持着沉稳的节奏，如溪水奔涌，既有力道，又不失柔韧。

不知过了多久，林野只觉得体内的木行内力如流水般顺畅，在经脉中循环往复，滋养着四肢百骸。以往那种滞涩之感已然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通透舒爽的感觉，仿佛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贪婪地呼吸着山间的灵气。他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喜色，抬手一挥，一缕青绿色的木行内力从指尖射出，落在溪边的一株枯草上。奇迹发生了，那株原本枯黄的野草，竟在瞬间抽出嫩芽，泛出淡淡的绿色，焕发出新的生机。

“果然如此！”林野心中暗喜。孟子所言“观水有术，必观其澜”，今日他观流水之态，悟修行之理，竟真的突破了以往的瓶颈。这木行内力的滞涩，并非内力本身的问题，而是自己的心境与运转方式出了差错。以往过于执着于“快”与“强”，如顽石挡路，强行冲击，反而适得其反；如今学着流水的“柔”与“韧”，顺势而为，反而事半功倍。修行之道，果然如流水一般，需循序渐进，不可急于求成。

就在林野沉浸在突破的喜悦中时，一阵清脆悦耳的呼唤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溪畔的宁静。“夫君——”那声音温柔婉转，如黄莺出谷，正是白素贞的声音。林野心中一动，起身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小径上，白素贞正缓步走来，身姿窈窕，衣袂飘飘，宛如画中仙子。

她的手中捧着一束不知名的野花，花色斑斓，有红的、黄的、紫的，错落有致地交织在一起，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让她原本就清丽绝伦的容颜，更添了几分温婉动人。她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眼眸弯弯，如新月般皎洁，看到林野时，笑容愈发灿烂，加快了脚步向他走来。

“夫君，原来你在这里。”白素贞走到林野面前，将手中的野花递到他鼻尖，笑着说道，“你闻闻，这花香不香？我在后山寻到的，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花。”林野低头嗅了嗅，花香清新淡雅，带着山野的灵气，让人闻之忘俗。他看着白素贞眼中的笑意，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连日来梳理功法的疲惫与迷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很香。”林野接过野花，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目光温柔地看着白素贞，“你怎么会来这里？”白素贞笑意盈盈地说道：“我见你一早便出去了，担心你独自在外会有不便，便循着你的气息找来。不过也算因祸得福，我在后山发现了一处温泉，泉水温热，雾气氤氲，正好适合调和水火二气，便想着来叫你一同过去看看。”

“温泉？”林野心中一动。他知道白素贞此刻正专注于水火即济、烽火同人的修行之路，水火二气的调和是关键，却也是难点。水火本是相克之物，稍有不慎便会相互冲撞，伤及自身。而温热的温泉水，性质温润，既能滋养身体，又能调和气息，若是能在温泉中修行，想必能事半功倍。

“是啊，就在前面不远处，我带你过去。”白素贞说着，拉起林野的手，转身向小径深处走去。她的手掌温暖柔软，带着一丝淡淡的灵气，林野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心中一片安宁。两人并肩而行，脚下的落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身旁的草木郁郁葱葱，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枝头，发出清脆的鸣叫，构成了一幅宁静而美好的画面。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前方的雾气渐渐浓郁起来，一股温热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硫磺味扑面而来。随着脚步的临近，雾气越来越浓，如轻纱般缭绕在周围，将远处的景物笼罩得朦朦胧胧，宛如仙境。又走了几步，一处天然形成的温泉池便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