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星轨偏斜时(一)(1/2)

一、红章落下,尘缘尽了

市政务服务中心三楼的办公室里,日光透过百叶窗切成细条,斜斜地落在林野摊开的辞职申请表上。表格右上角的“申请部门”栏里,“行政审批科”四个字印得规整,却衬得下方“林野”两个签名愈发锋利——笔尖划过纸张时带起的纤维还未完全平复,比起三年前刚入职时连签名都透着拘谨的自己,如今这字里行间满是决绝。

桌角的仙人球是白素贞送的,去年他生日时,她从花市精心挑的品种,说“耐旱好养,像你一样看着木讷,实则韧劲足”。此刻仙人球的刺尖还沾着清晨的露水,是白素贞出门前特意浇的,水珠在日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这段朝九晚五的岁月里,那些藏在琐碎日常里的温柔,此刻却无声地挽留着。

办公室里的吊扇慢悠悠转着,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混着隔壁科室传来的打印机运作声,构成了林野早已习惯的职场背景音。他指尖摩挲着辞职申请表的边缘,纸面的粗糙感让他想起三年前刚入职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晴天,他穿着新买的白衬衫,握着报到证站在走廊里,心里满是对“铁饭碗”的憧憬——那时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主动放下这份在旁人看来安稳无忧的工作。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林野的思绪。

“进来。”他抬头,看见主任推门进来,手里捏着那只标志性的搪瓷杯——杯身上印着的“为人民服务”早已褪色,杯沿一圈深褐色的茶渍,是几十年工龄留下的印记。主任走到他桌前,目光落在辞职申请表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真不再想想?”主任的声音带着几分惋惜,他将搪瓷杯放在桌角,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上周刚公示的职级晋升,你年纪轻轻就能到四级主任科员,再熬两年,前途不可限量啊。”

林野起身,将申请表轻轻推到主任面前,指尖扫过桌面中央刻着的“为人民服务”——那是上一任科员留下的,起初他觉得这几个字滚烫,每次办公都格外郑重,可如今指尖触到的,只剩一片温凉。“李主任,谢谢您这三年来一直照拂。”他语气诚恳,目光却越过主任的肩头,望向窗外,“但有些事,比编制更不能等。”

窗外的天空被高低错落的楼宇切割得支离破碎,钢筋水泥的森林里,日光显得有些苍白。最反常的是,此刻明明是黄昏时分,西边的天空却同时悬着太阳和月亮——太阳的余晖还未完全褪去,像一块融化的金箔铺在云层上,而月亮已经升起,是一轮饱满的银盘,离太阳近得有些诡异,两枚天体像是被人刻意摆在一起的铜钱,连光线都搅在了一起,泛着一种不自然的银金色。

这异象已经持续三个月了。最初只是偶尔在清晨或黄昏能同时看到日月,后来间隔越来越短,最近几乎全天都能看到两个天体悬在天上。气象局说是罕见的“日月同辉”现象,可林野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自从异象出现,他体内的《大日如来真经》就开始失衡,阳刚之气日渐炽盛,连带着情绪都变得容易焦躁。

主任顺着林野的目光望向窗外,也注意到了那反常的日月,忍不住嘀咕:“这天气也邪门,最近总这样。”他拿起辞职申请表,反复看了几遍,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罢了,人各有志。后续的交接手续,你跟小张对接好,有需要随时找我。”

林野点头致谢,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知道,做出这个决定,最对不起的是父母——他们一辈子求稳,当初得知他考上公务员,高兴得摆了好几桌酒,如今要是知道他辞职,怕是要气坏了。不过幸好,白素贞已经提前跟他们沟通过了,虽然过程波折,但总算没让他直面父母的反对。

收拾东西只用了十分钟。林野的办公桌上没什么私人物品,除了那盆仙人球,就只有一本翻旧的《地方志》——那是他去年在旧书市场淘的,里面记载了不少本地的历史遗迹和民间传说,也是因为这本书,他才知道泰山玉皇顶有座唐代的七星坛遗址。还有一副米白色的羊绒手套,是白素贞去年冬天织的,针脚细密,保暖性极好,他冬天外勤时总戴着,指尖还残留着毛线的柔软触感。

他将东西一一放进帆布包里,仙人球放在最上面,生怕碰坏了。走到电梯口时,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弹出白素贞的消息:“我在地下车库b区,后备箱给你备了热汤,记得拿。”

屏幕的光映出林野眼下淡淡的青黑——那是昨夜修炼《大日如来真经》时留下的痕迹。昨夜他练到“精进修行阶段”的持咒环节,原本顺畅的气息突然紊乱,阳火顺着经脉直冲头顶,灼烧感让他一夜没睡好,直到天快亮时才勉强平复。

电梯缓缓下降,数字从“3”跳到“1”,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地下车库里光线昏暗,只有应急灯亮着微弱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汽车尾气和灰尘的味道。林野循着记忆走到b区,很快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白色suv——是他和白素贞结婚时买的,车身上还留着去年去敦煌时溅上的沙粒,他一直没舍得洗,觉得那是旅途的纪念。

白素贞坐在驾驶座上,侧着头看手机,阳光透过车库的通风口照在她脸上,柔和了她的轮廓。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风衣,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着,手里攥着一串星月菩提——那是两人蜜月时在敦煌夜市淘的,摊主说是老料,白素贞很喜欢,没事就拿在手里盘玩,如今菩提子已经包了一层淡淡的浆,泛着温润的光。

听到脚步声,白素贞抬起头,看到林野,眼底立刻漾起笑意,推开车门下车:“手续都办好了?”她接过林野手里的帆布包,顺手将仙人球放在副驾驶座上,“我猜你肯定没吃午饭,特意炖了当归羊肉汤,补补你昨晚耗损的元气。”

林野点头,跟着她走到后备箱。白素贞打开后备箱,里面放着一个银色的保温桶,旁边还有几个包装好的三明治。她拧开保温桶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立刻散开来,羊肉的鲜美混合着当归的药香,瞬间驱散了车库的阴冷。

“快趁热喝。”白素贞递过一个勺子,“我早上五点就起来炖了,小火慢熬了三个小时,羊肉都炖烂了。”

林野接过保温桶,喝了一口热汤,暖意从胃里散开,顺着经脉慢慢游走,却没能完全压下丹田处隐隐的灼痛。他放下保温桶,看向白素贞:“你怎么样?昨晚调息还顺利吗?”

白素贞的笑容淡了些,她靠在车身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星月菩提:“还是老样子。《太阴素心诀》越来越沉滞,往日流转自如的阴气像是被冻结的溪流,连最基础的调息都变得困难。”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今早我试着引月华之力,却发现月力里混杂着阳火,刚吸入就觉得经脉发烫,只能赶紧停下。”

林野心里一紧,伸手握住白素贞的手——她的指尖冰凉,比平时凉了许多,这是阴气无法顺畅流转的征兆。他知道,白素贞主修的《太阴素心诀》本就依赖阴柔之力,如今日月同辉,阴气被阳火干扰,她的修炼受到的影响比他更大。

“别担心,我们很快就能找到解决办法。”林野握紧她的手,试图传递些暖意,“泰山的七星坛遗址,或许能帮我们稳住气息。”

白素贞点头,眼底重新燃起希望:“我查过《泰山志》,七星坛是唐代为了祭祀北斗修建的,道家说北斗是帝车,能定四时五行,应该能调和阴阳。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好。”林野应着,又喝了几口汤,丹田处的灼痛似乎缓解了些。

两人坐进车里,白素贞发动汽车,引擎的声音很平稳。方向盘上挂着一个平安符,是她去年按照古法用朱砂画的,符纸边缘用红绳缠了一圈,最近不知怎么,红绳的颜色开始褪色,符纸上的朱砂也有些模糊。

“爸妈那边,你跟他们说了吗?”林野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轻声问。

白素贞瞥了他一眼,眼底带着笑意:“昨晚跟他们视频说了。妈起初哭了半宿,说好好的铁饭碗砸了,以后老了没保障,还说要过来找你算账。”她顿了顿,忍不住笑出声,“后来爸翻出爷爷留下的旧账本,指着民国二十七年那页说‘林家祖上就有人寻山访道,咱儿子这是继承祖业’,妈听了才不闹了,还叮嘱我们路上注意安全,让我多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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