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褪鳞(2/2)
迪特里希端起草药茶,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没驱散心里的不安。他点了点头,重新拿起勺子,却还是没吃几口,就又放下了。
变故发生在钟离离开后的第五天。那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迪特里希就跟着理水叠山真君去溪边打水。溪水清澈,映着竹林的影子,他刚蹲下身,想帮真君递水桶,突然觉得浑身一阵发冷,像是有无数冰碴子钻进了骨头缝里。指尖的风元素不受控制地乱飘,原本淡蓝色的风旋,竟隐隐透出几分淡金色的光泽,连他黑色的头发里,都泛起了细碎的金光。
“不对劲!”留云借风真君不知何时出现在溪边,她快步走过来,指尖凝聚起一丝清心花的灵气,轻轻点在迪特里希的额头上。灵气刚触到他的皮肤,就像遇到了什么阻碍,瞬间消散开来。真君的脸色骤变,“是龙族的褪鳞期!怎么会这么突然?”
龙族的褪鳞期,是幼龙成长的关键阶段,却也凶险异常。褪鳞时,龙的身体会陷入深度沉眠,体内的力量会重新梳理,稍有不慎,就可能因力量紊乱伤及自身。更危险的是,沉眠中的意识会变得格外脆弱,极易被外界的力量干扰,甚至被夺走身体的控制权。
削月筑阳真君闻讯赶来,立刻将迪特里希抱回房间,小心翼翼地放在铺着柔软绒毯的床上。理水叠山真君则在房间四周布下清心花结界,淡绿色的光纹在墙壁上流转,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气息。留云借风真君站在床边,看着迪特里希渐渐闭上的眼睛,眉头紧锁:“他本就因灾厄和古钟之事心神不宁,现在又遇上褪鳞期,沉眠中若被那两股外来力量干扰,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轮流守在房间外,用仙力加固结界,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往里注入一丝清心花的灵气,试图稳住迪特里希的气息。可他们不知道,最危险的干扰,早已潜入了迪特里希的意识深处。
沉眠中的迪特里希,仿佛坠入了一片白茫茫的空间——和当初镜中界的景象一模一样,却没有守镜者的影子,只有一阵低沉的钟鸣在耳边回荡。“咚……咚……”钟声厚重,带着古老的威压,每一次响起,都让他的意识微微颤抖。
“小家伙……”古钟的声音突然在空间里响起,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反而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像长辈在哄诱不懂事的孩子,“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和灾厄一样,都是想伤害你的坏人?”
迪特里希的意识飘在半空,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只能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钟离先生说,你是危险的,让我离你远一点。”
“他看错了。”古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叹息,像是在惋惜,“真正想伤害你的,不是我,是你一直带在身边的那面镜子。你以为守镜者是在帮你吗?它只是在骗你——灾厄根本不是不小心逃出来的,是镜子故意放出来的;我被封印在荻花洲地下,也是镜子的手笔。”
“不可能!”迪特里希猛地睁开眼睛,意识里的空间微微晃动,“守镜者说,灾厄是从镜中逃出来的,你才是想利用我的执念,解开封印!”
“它在颠倒黑白。”古钟的声音变得急切,像是在怕他不信,“你好好想想,灾厄为什么能模仿你的模样?为什么能窃取你的记忆?那都是镜子赋予它的力量!还有你之前在梦里看到的镜中虚影,那根本不是灾厄,是镜子的意识在试探你,想把你彻底困在镜中,代替你活在提瓦特!”
这些话像无数根细线,缠得迪特里希的意识一团乱。他想起守镜者在镜中界对他说的话,想起古钟此刻的辩解,又想起灾厄确实是从镜中逃出来的——到底谁在说谎?他用力摇头,想把这些混乱的念头甩出去,可脑袋里却嗡嗡作响,连沉眠中的身体,眉头都皱得紧紧的。
“你不信?”古钟的声音放缓,带着蛊惑的意味,“你可以自己去问镜子啊……你试着用意识触碰它,看看它会不会告诉你真相。它怕我,怕我揭穿它的真面目,所以才一直让守镜者误导你,让你以为我才是坏人。”
迪特里希的意识犹豫着,不知不觉间,竟“飘”到了绝云间的小院里——他能清晰地看到房间里的景象:自己躺在床上,留云借风真君正守在床边,而那面铜镜,就放在枕边的绒毯上,镜面泛着淡淡的光,像在无声地召唤他。
他试着用意识靠近铜镜,指尖刚触到镜面,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守镜者的声音,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柔,反而带着几分慌乱:“迪特里希!别信它的话!古钟在骗你!它想利用你的意识解开封印,放出里面的黑暗力量,那力量比灾厄可怕百倍!”
“谁在骗谁?”古钟的声音立刻反驳,带着一丝嘲讽,“守镜者,你敢告诉小家伙,镜子里藏着什么吗?你敢说,你不是在帮镜子收集他的执念,好让镜子彻底掌控他的身体吗?”
守镜者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像是在极力辩解:“我没有……我只是在守护……守护提瓦特,也守护他……镜子只是封印的载体,不是坏的……”
两种声音在意识里激烈地争吵,迪特里希的头越来越疼,像是要被撕裂一样。他看着枕边的铜镜,又想起古钟的话,心里的迷茫像潮水般涌来——钟离先生不在身边,仙人们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镜子是坏的?还是古钟在骗他?为什么他们都有各自的理由,却让他越来越混乱?
迪特里希的意识蜷缩在原地,像迷路的孩子,找不到方向。而绝云间的小院里,清心花结界的光纹开始微微闪烁,沉睡的迪特里希眉头紧锁,黑色的头发里,淡金色的光泽忽明忽暗,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这场漫长的褪鳞期沉眠,才刚刚开始,而他意识里的困境,却已经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