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守株待兔(2/2)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劈开乌云,照亮了他眼底深不可测的暗涌。

雨越下越大,紫藤花瓣被打落一地,混着泥土的芬芳与血腥气,在回廊下汇成淡红色的溪流。

丞相府内,沉香木梁上垂下的十二连珠宫灯将前厅照得通明。

鎏金兽首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起,在苏鸣阴晴不定的面容前盘旋。

他倚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指尖摩挲着霁蓝釉茶盏的冰裂纹路,盏中明前龙井的嫩芽在琥珀色茶汤中沉浮。

窗外春雨淅沥,雨丝如银针般穿透暮色,打湿了廊下新挂的湘妃竹帘。

竹帘上斑驳泪痕般的紫褐斑点,在雨气中愈发鲜明。

苏鸣的目光落在案几上摊开的盐税账册,指尖轻叩黄花梨木的纹理,盘算着早朝时户部尚书那欲言又止的微妙神色。

丞相!

侍卫统领赵莽浑身湿透地冲进前厅,蓑衣上的雨水在青石砖上洇开大片暗痕。

他靴底沾着的泥浆甩在织金地衣上,惊得角落里的铜雀灯台晃动。

苏鸣抬眼时,正看见赵莽铁青的脸上滚落的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

昨夜派去监视盐税的探子...死了。

咔——

苏鸣手中的茶盏突然炸裂,滚烫的茶汤溅在孔雀蓝地衣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碎瓷片深深扎进掌心,鲜血顺着掌纹蜿蜒而下,在案几上聚成小小的血洼。

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赵莽颤抖的嘴唇。

说清楚。

丞相的声音比檐下悬挂的冰棱还冷,怎么死的?

赵莽喉结滚动,不自觉地后退半步,靴跟撞上鎏金香炉底座,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在城西废庙发现的。

他咽了口唾沫,袖口沾着的雨水滴落在地,颈部有银针,骨骼泛青,是被青骨刹所杀。

苏鸣一掌劈裂了案几角,飞溅的木屑如利箭般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线: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青骨刹!

他眼中燃起的怒火映得瞳孔发赤,先是杀了赵轩德,后又屠我孩儿,现在是要把刀架在本相脖子上了!

暴怒之下,丞相竟将半截断木生生捏成齑粉。

松木的清香混着血腥气在室内弥漫,惊得梁间栖息的雨燕扑棱棱撞向雕花窗棂。

满屋侍卫齐刷刷跪倒,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

赵莽的佩刀不慎撞到青石地面,铮鸣声在死寂的厅堂内格外刺耳。

大人息怒!

侍卫统领重重磕头,前额顿时见了血,青骨刹再猖狂,终究不敢...

放屁!苏鸣一脚踹翻鎏金香炉,香灰如雪片般漫天飞扬,豕骨阁杀人无影无形,还有什么是——

话音戛然而止。

丞相突然眯起眼睛,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瑟瑟发抖的众人:陵渊王那边,可看出盐税箱子的不妥了?

赵莽如蒙大赦,急忙回禀:今早探马来报,王爷亲自验看过樟木箱子,还夸今年盐税纳得整齐。

他偷眼瞥见丞相松开的拳头,声音稍稳,巳时三刻已经命人押送进宫了,走的是朱雀门。

苏鸣脸上怒容渐渐化作阴鸷的冷笑。

他接过侍婢递来的雪缎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上血迹。帕子上绣着的银线云纹很快被染成暗红。

等盐税入了国库,丞相将血帕扔进炭盆,火苗地窜起三尺高,你带人把装箱的马车...

咔嚓!

窗外突然传来脆响。

众人悚然回头,只见雕花窗棂上钉着柄薄如蝉翼的柳叶刀,刀身犹自颤动。

刀尖穿着只血淋淋的麻雀,一滴鲜血正顺着窗纱的冰梅纹缓缓下滑。

赵莽拔刀护在丞相身前,却见苏鸣已掀开雀尸。

羽毛尚温热的尸体下,压着张墨迹未干的纸条,腥红的朱砂写着:

【下一个】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丞相府的青瓦上,发出密集的鼓点般的声响。

他盯着那张染血的纸条,指节捏得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

朱砂写就的字迹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仿佛是用人血书就。

好一个青骨刹...

苏鸣突然冷笑出声,笑声中裹挟着刺骨的寒意。

他将纸条凑近烛火,火舌地一声窜起,贪婪地舔舐着纸页。

在火焰即将烧到指尖的瞬间,他猛地松手,灰烬如黑蝶般飘落在青石地砖上,又被渗入窗缝的雨水浸成污浊的泥痕。

赵莽。丞相的声音突然平静得可怕,传令下去,调黑骑营三百精锐盯紧国库。

他转身时,腰间羊脂玉佩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裂响,那批樟木箱子,必须在子时前弄出来。

是,大人...

赵莽单膝跪地,铠甲上的雨水在身下积成小洼。

他抬头时,正看见丞相从暗格中取出一方玄铁令牌——那是调动死士的阎罗令。

苏鸣将令牌掷在地上,金属撞击声惊得檐下宿鸟哀鸣。若再失手,他俯身拾起一片碎瓷,在赵莽脸颊上划出血线,你就去陪张探子作伴。

窗外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丞相眼中翻涌的杀意。

惊雷炸响时,书房的门地自动闭合,将最后一丝暖意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