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烟花楼命案(2/2)

厉尘兮一袭墨色长衫,倚在窗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窗棂,显然已等候多时。

听到身后熟悉的极轻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正看到沈霜刃解下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张清丽却带着一丝疲惫与亢奋的脸。

“怎么样?”厉尘兮迎上前,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沈霜刃将短刃“叮”一声放在桌上,自顾自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嘴角扬起一抹属于猎手的、带着点野性的笑意:“本阁主出手还能有意外?”

看着她那沾沾自喜的模样,厉尘兮忍不住想泼点冷水,他慢悠悠地摇着头:“啧,话别说太满。赵轩德那回......”

“打住!”

沈霜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出声制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陈年旧事休要再提!”

她走到铺满线索的案几前,神色瞬间变得冷肃。

上面密密麻麻地罗列着名字、地点和银钱往来,炭笔勾勒出的线条错综复杂,最终却有几道浓重的墨迹,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一个令人心惊的方向——护国寺的金佛。

那尊由朝廷拨付巨量黄金,由得道高僧开光,受万民朝拜,被视为国运象征的圣物。

沈霜刃指尖点在那金佛的图样上,声音沉静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我怀疑,金佛早已被偷梁换柱,真金已被窃取。市面上那些银胎金衣的假金,恐怕只是边角料,真正的大头,都在这儿了。”

厉尘兮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凝重起来:“若是这样……那这背后牵扯到的人,地位恐怕高得吓人。工部、户部,甚至可能直达天听……”

他顿了顿,看向沈霜刃,“这浑水,比我们想的要深。”

沈霜刃抬起眼,眸中没有半分畏惧,只有冰封般的决绝:“无论是谁,身居何位,只要他鱼肉百姓,那豕骨阁就容不下他。”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穿透骨头的寒意,“有一个,杀一个。”

“明白。”厉尘兮点头,指向名单上的一个名字,“今日处理掉的那个纨绔,是工部矿冶司监管的独子,嚣张得很,却也从他嘴里撬出了点东西。我们就沿着工部这条线,一点点往上摸,总能揪出那条最大的蛀虫。”

沈霜刃颔首:“好,你继续深挖,有任何进展老方法联系。”

她看了看窗外越来越亮的天色,开始整理身上略显凌乱的衣裙,准备离开。

看着她匆忙的样子,厉尘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抱臂靠在柱子上,语气带上了几分戏谑:“哟,我们小霜儿最近可是和你那王爷夫君……亲密得很?这归心似箭的劲儿。”

沈霜刃正对着铜镜调整发簪的手微微一顿,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南晏修的身影……

她脸上微热,随即瞪了厉尘兮一眼,语气带着佯怒,却掩不住一丝细微的波澜:“废话!你都说那是本姑娘名正言顺的夫君了,不同他亲密,同你啊?”

厉尘兮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不敢不敢,阁主大人息怒。惹不起我还躲得起,说两句你就急眼。得,快回去吧,再晚些,你那夫君该起疑心了。”

沈霜刃轻哼一声,不再理会他的调侃,身影如一片轻羽,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即将彻底到来的黎明之中。

“王爷,锦衣卫来报,城西烟花楼有桩命案,死者身份特殊。”

天光尚未大亮,墨昱低沉的声音便已在寝殿外响起。

南晏修闻言,立刻睁开了眼睛,眼底没有半分睡意。

他迅速起身,利落地换上常服,系好玉带,步履匆匆便往王府外走去。

经过月影阁时,他脚步微顿,下意识抬头望去——沈霜刃的身影被烛光清晰地投射在二楼窗棂上,她似乎正坐在妆台前,姿态娴静。

他心下稍安,不再停留,快步出府。

来到烟花楼时,现场已被锦衣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封锁起来。

老鸨和一群衣衫不整、花容失色的女子正哭哭啼啼地挤在门外,被锦衣卫挨个盘问。

锦衣卫百户张诚见南晏修亲至,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面色凝重地汇报:“王爷,死者是工部矿冶司监管高崇的独子,高渠。”

工部矿冶司?

南晏修眼眸骤然一深,那座鎏金莲花台内刺目的银白色瞬间浮现脑海。

他不动声色,沉声问:“死因?”

张诚侧身引路,语气带着一丝异样:“王爷,您且亲眼一看便知。”

南晏修迈入那间仍弥漫着脂粉与血腥混合气味的房间,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

高渠的尸体仰面倒在床榻旁,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惊愕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尸体,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高渠冰冷的脖颈,轻轻抬起他的头时,瞳孔猛地一缩——

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针孔!

而透过那针孔周围的皮肤,隐约可见下方的颈骨,竟泛着一种诡异的青黑色!

青骨刹,豕骨阁。

这六个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传老鸨!”南晏修的声音冷得像冰。

不一会儿,战战兢兢的老鸨便被带了进来,将昨夜高渠如何挑剔姑娘、如何拿出金锭、自己如何请出“如月姑娘”等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如月姑娘现在何处?”南晏修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人物。

很快,真正的如月姑娘被带了上来,她脸色苍白,带着后怕:“回……回大人,昨夜妈妈让奴家去伺候高公子,奴家刚走到楼梯口,忽然觉得头一阵发晕,之后……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杂物房里……”

南晏修仔细审视着她的神情,判断她所言非虚。

他亲自去如月的房间查看,在窗台缝隙处,发现了一些极细微的白色粉末残留,凑近轻嗅,有一股极淡的异香——是品质极高的迷香。

他吩咐锦衣卫将高渠的尸体带回衙门仔细勘验,又逐一盘问了楼内所有人,包括宾客与其他姑娘,却再无线索。

下手之人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指向性的痕迹。

回到马车里,南晏修靠在车壁上,闭目凝神,对坐在对面的墨昱道:“看来,豕骨阁比我们更快一步,已经动手了。高渠掌管金库登记,他的死,绝非偶然。”

“王爷,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工部,矿冶司……”

南晏修指尖轻叩膝盖,“问题必然出在黄金的来源上。矿冶司每日开采的黄金数量,应该有详细的记档吧?”

“回王爷,按规制,每日开采、提炼的黄金重量、成色,都需由专人记录在册,账册存放于工部库房。”

“去查!”南晏修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想办法调阅近一年,不,近三年的矿冶司黄金记档,仔细核对,看看数量、成色是否有出入,或者……是否有重复登记、凭空多出的部分。”

“是,属下明白。”墨昱领命。

马车辘辘前行,南晏修的目光投向窗外熙攘起来的街道,眼神却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豕骨阁……那个与他交手数回合的白衣女子身影,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