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劫狱(2/2)
“去嘉定了。” 前头开路的汉子突然抬手拔刀,玄铁刀刃划破晨雾,“唰” 地削落屋檐下晃动的死人头颅。
那颗头颅滚落在青石板上,空洞的眼窝朝着宋献策的方向,发髻间还缠着半块染血的孩童肚兜。
“张献忠那厮带着精锐去啃杨展的硬骨头,倒给我们腾出了路。” 他抬脚踢开挡道的骸骨,胫骨与腓骨在靴底碎裂,露出石板上未干的血手印 —— 指节蜷缩如花瓣,分明是三四岁孩童留下的。
宋献策胃里猛地翻江倒海,喉头一阵发紧。他想呕,却只从干裂的唇间溢出几滴浑浊的口水,顺着下巴滴在扛他汉子的麻布短褐上。
昨夜在地牢里咽下的半碗馊粥,此刻早化作酸水灼烧着喉咙,眼前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突然开始晃动:穿蓝布短褂的老汉被开膛破肚,脏器拖在地上如烂泥;梳双丫髻的姑娘蜷在门槛后,十指深深抠进砖缝,指甲缝里还夹着带血的头发;最让他心头发颤的是墙角那具孩童尸体,小手紧攥着半块啃剩的麦饼,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
“吱 ——” 几只硕鼠被脚步声惊扰,从一具妇人尸体的胸腔里窜出,油亮的皮毛上沾着暗红的血污,顺着墙根钻进阴沟。
扛着宋献策的汉子皱紧眉头,鼻尖几乎拧成一团,他脚下陡然加快几分,草鞋碾过地上的血痂,发出 “咯吱” 的黏腻声,仿佛踩碎了无数冤魂的哀鸣。
宋献策侧过头,瞥见街道尽头的牌坊上挂满了人头,发丝在风中飘荡如黑幡。最顶端那颗头颅双目圆睁,竟是前日在地牢里与他隔栏对坐的狱友,那人不过是偷了半块饼,却被张献忠的兵卒剜去了双眼。
尸臭如浓稠的墨汁,混着血腥气与腐霉味,钻进宋献策的口鼻,让他忍不住剧烈咳嗽,每咳一下,断指处的伤口就撕裂般疼痛。
“忍着点。” 扛他的汉子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出了城就好了,再耽搁下去,等张献忠的人回来,谁都走不了。”
他说着,突然矮身避开头顶坠落的尸块,那是具缺了胳膊的兵卒尸体,甲胄上的铜钉还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宋献策死死闭上眼,耳边却挥之不去尸体坠落的闷响,还有硕鼠啃食骨肉的 “咔嚓” 声,在这死寂的成都街头,织就一张令人窒息的炼狱之网。
腐尸堆里突然腾起几缕青烟,“嗖嗖” 破空声撕裂死寂的空气。前方的大西军士卒脖颈绽开血花,铁盔歪落在地,露出后颈处三枚并排的孔洞 —— 竟是三支弩箭同时贯穿!
宋献策被颠簸得抬起头,只见救他们的汉子们甩出腰间黑匣,匣口探出的青铜弩臂泛着冷光,不同于古籍记载的木质结构,这连弩通体精铁打造,齿轮咬合声细密如蜂鸣,眨眼间便射出连绵箭雨。
“这、这是……” 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喉间涌上的血沫都忘了吞咽。记忆里武侯祠供奉的诸葛连弩,哪有这般精巧凌厉?
箭矢破空声如鬼哭狼嚎,被射中的大西军像断线木偶般栽倒,有人胸前插满弩箭,远远望去竟似开屏的孔雀。
“侯爷真的是天将下凡?” 宋献策望着那能连发十数箭的机关,恍惚间觉得自己还在地牢里做梦。扛他的汉子脚步微顿,却只是压低身子,箭镞擦着他头顶飞过,削断几缕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