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汉纪二十六(2/2)

天下有很多人都为王氏感到冤枉!这也为下文中元寿二年王莽重新掌权埋下了伏笔。谏大夫杨宣呈上奏章说:“孝成皇帝深切地考虑到宗庙传承的重要性,称赞陛下您的高尚品德,认为您能承接天命,这个决策非常深远,对您的恩德也极为深厚。想想先帝的心意,难道不是希望您能接替他,侍奉太皇太后吗!太皇太后年已七十,多次经历悲伤之事,她下令王氏亲属主动退让,以避开丁氏、傅氏的锋芒,路上的行人听到这件事都为之落泪。更何况是陛下您呢!陛下登高远望,难道面对成帝的延陵(今陕西咸阳附近 ),心中就不感到惭愧吗!”皇上被他的话深深打动,又封成都侯王商的次子王邑为成都侯。

6. 朱博又上奏说:“按照汉朝的旧例,设置部刺史,他们的俸禄虽然低,但赏赐丰厚(汉朝刺史的俸禄只有六百石;在任九年,如果表现优秀,就会被举荐为守相,俸禄达到二千石;如果有特殊才能、功绩显着的人,还会得到提拔 ),这样大家都努力立功,积极进取。之前废除刺史,改设州牧,州牧的俸禄是真二千石,地位仅次于九卿;九卿职位空缺时,就从优秀的州牧中选拔补缺;但这样一来,那些才能中等的州牧就只会苟且自保,我担心这样会导致政绩逐渐衰败,无法有效禁止违法犯罪行为。我请求废除州牧,恢复设置刺史。”皇上听从了他的建议。

《韩安国传》,韩安国因犯法被判罪。恰逢梁国内史空缺,汉朝派使者任命韩安国为梁国内史,他从囚徒中被提拔为二千石官员。这是景帝时期的事情,这里说“武帝”,应该是“景帝”之误;胡三省注:师古曰:骨肉以安,言梁孝王免罪也 )。张敞担任京兆尹时,犯了罪本该被免职,狡猾的小吏知道他的处境,故意冒犯他,张敞就把这些小吏抓起来杀了。小吏的家人为他们鸣冤(自己诉说冤屈 ),使者复查案件时,弹劾张敞滥杀无辜,皇上虽然收到了逮捕张敞的奏请,但没有批准。后来张敞正好被免官;逃亡了十几天后,宣帝征召他,任命他为冀州刺史,最终他发挥了自己的才能。前世的君主并非偏爱这三个人,而是看重他们的才能对国家有益。孝文帝时期,有的官吏在一个职位上任职时间很长,甚至子孙都在这个职位上延续,像仓氏、库氏,就是仓库官吏的后代;那些俸禄二千石的高级官吏也安心任职,乐于履行职责,这样上下之间相互信任,没有敷衍了事的想法。后来情况逐渐发生变化,公卿以下的官员相互催促,办事急切,而且多次更改政事,司隶和部刺史检举弹劾过于苛刻琐碎,喜欢揭露别人的隐私。有的官吏任职几个月就被罢免,官员们送旧迎新,在道路上往来交错。才能中等的官吏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只能苟且迎合,才能低下的官吏则心怀恐惧,只顾自己,一心谋取私利的人越来越多。二千石的官员越来越不受重视,官吏和百姓都轻视他们,有的人抓住他们的一点小过错,夸大其词,甚至向司隶、刺史报告,或者上书告发;百姓知道他们很容易被扳倒,稍有不满就会产生背叛之心。之前山阳(今山东巨野一带 )的逃亡刑徒苏令等人横行作乱,官吏和士兵面对危难时,没有人愿意坚守气节、为正义而死,这是因为郡守、国相的权威早就被削弱了。孝成皇帝对此感到后悔,下诏书规定,二千石的官员不再因为故意放纵罪犯而被治罪,还派使者赏赐他们黄金,抚慰他们,这确实是因为国家遇到紧急情况时,要依靠二千石的官员来解决问题;只有二千石的官员受到尊重,地位稳固,才能指挥下属。孝宣皇帝很欣赏那些善于治理百姓的官吏,如果有人上奏弹劾他们,他就把奏章留在宫中不处理,遇到大赦时就一并解除这些弹劾(胡三省注:师古曰:不即下治其事,恐为扰重,故每留中;或经赦,令一切皆解散也;我认为对于善于治理百姓的官吏,宣帝看重他们的才能,有时接到弹劾奏章,就留在宫中不批复,遇到大赦时,这些事情就可以得到解决 )。按照旧例:尚书很少把弹劾奏章下发处理,因为这会给百姓带来麻烦,查证核实、关押审讯,有的人甚至会死在狱中,所以奏章上必须有“敢告之”这样的字样才会下发。希望陛下能用心选拔贤才,记住他们的优点,忘记他们的过错,宽容臣子,不要对他们求全责备(胡三省注:师古曰:不求备于一人也;我认为求全责备,就是要求一个人完美无缺 )。二千石的官员、部刺史、三辅地区的县令中,有才能且胜任职位的人,难免会有一些小过错,应该对他们宽容一些,让那些尽心尽力的人得到鼓励。这是当前最紧迫的任务,对国家非常有利。之前苏令造反时,朝廷想派大夫去追捕并调查情况(派大夫去追捕盗贼并询问情况 ),当时却发现没有合适的大夫可以派遣,于是就征召盩厔(今陕西周至 )县令尹逢,任命他为谏大夫,派他去处理这件事。如今各位大夫中有才能的人太少了,应该提前培养那些有潜力的人,这样在国家遇到危难时,士人就会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报效国家;如果事到临头才去寻找人才,这恰恰表明朝廷缺乏人才啊。王嘉趁机举荐了儒者公孙光、满昌(《风俗通》记载:荆蛮地区有瞒氏,读音变化后成了“满”姓。《国语》记载:路、潞、泉、余、满,都是赤狄,姓隗 )以及能干的官吏萧咸、薛修,他们都是二千石官员中有名望的人,天子采纳了王嘉的建议,任用了这些人。(按照王嘉的这篇奏疏来看,确实切中了当时的问题。然而作为丞相,应该时刻向皇帝进谏,随时纠正错误,让天下人不知不觉地走向太平,而不是把精力放在写奏疏、发表言论上。从宣帝之后,担任丞相的人开始更加注重写奏疏,但考察他们的政绩,却越来越不如以前,看来丞相的功业并不在于写奏疏啊 )

6. 六月,封鲁顷王的儿子部乡侯闵为鲁王(鲁共王的曾孙顷王被封,王位传给儿子文王睃;睃去世后没有后代;现在封闵为鲁王来继承封国。“部乡”,根据《纪》《表》及《传》的记载,应该是“郚乡”。胡三省注:《地理志》记载,东海郡有郚乡侯国 )。

资料,卫青去世后,他的坟墓修成卢山的样子。卫青只到过沙漠,抵达窴颜山,或许窴颜山就是卢山?孟康说:卢山,是单于的南庭 )。到了本始初年,匈奴又有叛逆之心,想要掠夺乌孙,侵犯汉朝公主,于是汉朝出动五位将军,率领十五万骑兵前去攻打,当时并没有取得多少战果,只是彰显了汉朝的军威,表明汉兵行动如雷霆风暴般迅速!虽然这次出征没有实质性的收获,无功而返,但还是处死了两位将军。所以说,北方的匈奴不臣服,中原就不能高枕无忧。等到元康、神爵年间,国家政治清明,皇上的恩泽广泛施布,匈奴内部发生内乱,五位单于争夺王位,日逐王、呼韩邪单于带着整个国家前来归附,向汉朝称臣(这些事都记载在《宣帝纪》中;归死,就是把自己的性命交给汉朝 ),然而汉朝对他们还是采取笼络的政策,并没有直接统治。从那以后,匈奴人想来朝见的,汉朝不拒绝;不想来的,也不勉强。为什么呢?因为匈奴人天性凶悍,身材魁梧健壮,倚仗自己的力量,凭借着一股气势,很难用善念去感化他们,却容易让他们染上恶习。他们强盛的时候很难屈服,想要和他们和平相处也很困难。所以在他们没有臣服的时候,汉朝要劳师远征,倾尽国力,士兵们死伤无数,攻破他们的坚固防线,战胜敌人,是如此艰难;在他们臣服之后,汉朝又要对他们进行安抚慰问,和他们交往,给他们赏赐财物,还要注意各种礼仪细节,是如此周全。过去汉朝曾经攻破大宛的城池(这件事发生在二十一卷武帝太初三年 ),踏平乌桓的营垒(这件事发生在二十三卷昭帝元凤三年 ),攻打姑缯的堡垒(这件事发生在二十三卷昭帝始元四年),扫荡荡姐的聚居地(刘德说:荡姐,是羌人的一个部落;我查阅资料,元帝永光三年,陇西羌彡姐反叛,难道说的就是这个? ),征服朝鲜(这件事发生在二十一卷武帝元封三年 ;),平定两越(见二十卷武帝元鼎六年 ),这些战事,短的不过几十天,长的也不超过半年,就已经犁平他们的庭院,扫荡他们的家园,在那里设置郡县,像云开雾散、席卷一样彻底,之后再也没有留下祸患。但只有北方的匈奴不是这样,他们才是中原真正强大的敌人,和其他三方边境的敌人相比,差距太大了;前世的君主对匈奴尤其重视,他们可不容易轻视啊。

如今单于归服汉朝,怀着诚恳的心意,想要离开自己的王庭,来朝见陛下,这是前世就有的策略,也是神灵所期望的,国家虽然会花费一些钱财,但这是不得已的事。怎么能用匈奴从上游来会压制汉人的说法拒绝他(指有人说匈奴从上游来会压制汉人 ),用没有确定日期的借口来敷衍他(阻止匈奴单于来朝,用以后再说这样没有确定日期的话回复,这样匈奴和汉朝的关系就会疏远 ),磨灭过去的恩情,开启未来的嫌隙呢!如果怀疑他,疏远他,让他心生怨恨,违背之前的约定,凭借过去的友好言辞来埋怨汉朝,从而与汉朝断绝关系,再也没有归服的心意,到那时,用武力威慑他不行,用道理说服他也不行,这难道不是大患吗!明智的人在事情还没有显现出迹象时就能预见,聪慧的人在没有听到声音时就能察觉,如果能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就做好准备,那么就可以不用发动战争,祸患也不会产生。不然的话,一旦双方产生嫌隙,即使国内有智谋的人费尽心思,国外有善辩的人四处奔走,也比不上在事情没有发生时就处理好。再说过去谋划西域事务,控制车师,设置西域都护来管理三十六国(这些事都记载在《武帝纪》《宣帝纪》中 ),难道是(乙十一行本“岂”上有“费岁以大万计者”七字;孔本同;张校同;退斋校同 )因为康居、乌孙能越过白龙堆来侵犯西部边境吗?其实是为了控制匈奴。历经百年的努力才做到这些,却在一天之内失去,过去花费巨大代价来对付匈奴,现在却舍不得接待单于来朝这十分之一的花费,我私下为国家感到不安。希望陛下能稍微留意在祸乱还没有发生、战争还没有爆发之前做好防范,来遏制边境可能出现的灾祸!”奏书呈上后,天子醒悟过来,召回匈奴使者,重新给单于回信,同意他来朝见。还赏赐给扬雄五十匹布帛,十斤黄金。单于还没有出发,就生病了,于是又派使者来,希望明年再来朝见;皇上答应了。

12. 董贤日益显贵受宠,丁氏、傅氏家族嫉妒他的恩宠,孔乡侯傅晏和息夫躬谋划着想谋求高位,辅佐朝政。恰好单于因为生病没能来朝见,息夫躬便趁机上奏,认为:“单于本应在十一月进入边塞,后来却以生病为借口不来,我怀疑其中有其他变故。乌孙的两位昆弥势力弱小,而卑爰疐势力强盛,他在东边和单于勾结,还派儿子去侍奉单于,恐怕他们会联合起来吞并乌孙;乌孙一旦被吞并,匈奴就会更加强大,西域就危险了。可以让匈奴人假装成卑爰疐的使者来上书,说想借助天子的威严,让单于送回卑爰疐的质子,然后把这个奏章下发,让匈奴的使者知道这件事;这就是所谓的‘上等的军事策略是破坏敌人的计谋’(匈奴客,指匈奴的使者;服虔说:所谓谋,就是出兵讨伐并解决问题;胡三省注:师古曰:这种说法不对,知道敌人有计谋,就想办法应对,阻止他们的行动,不用发动战争,这才是可贵之处;“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这是《孙子》中的话 ),其次是破坏敌人的外交联盟。”(胡三省注:师古曰:知道敌人有外交联盟、相互援助,就想办法离间他们,让他们的联盟解散 )

奏书呈上后,皇上召见息夫躬,召集公卿、将军进行商议。左将军公孙禄认为:“中原一直凭借威望和诚信让夷狄归服,息夫躬却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猜测敌人有诈,提出这种不可信的计谋,不能答应。况且匈奴仰仗先帝的恩德,保卫边塞,向汉朝称藩;如今单于因为生病不能前来朝贺,还派使者前来说明情况,没有失去臣子的礼节。我公孙禄敢保证,到死都不会看到匈奴给边境带来忧患!”息夫躬反驳公孙禄说:“我是为国家考虑,希望能在事情还没有发生时就谋划对策,在事情还没有显露迹象时就做好准备,为国家的长远利益着想。而公孙禄却只想凭借他的那点见识来保证眼前的安稳。我和公孙禄的意见不同,不能相提并论!”皇上说:“说得好!”于是让大臣们退下,只和息夫躬商议。

息夫躬趁机建议说:“如今灾异现象频繁出现,恐怕一定会有非同寻常的变故发生,可以派大将军巡视边境的军队,整顿军备,斩杀一个郡守来树立威严,震慑四方的夷狄,以此来应对灾异现象。”皇上觉得有道理,就询问丞相王嘉的意见,王嘉回答说:“我听说要让百姓行动起来,靠的是实际行动而不是言辞,回应上天要靠实际的作为而不是表面文章,百姓虽然地位低微,但都不可以欺骗,更何况是面对上天的神明,怎么能欺瞒呢!上天显示灾异现象,是为了告诫君主,希望君主能醒悟过来,回归正道,真诚地推行善政,这样百姓就会喜悦,天意也能得到顺应!有些辩士只看到一点迹象,就随意牵强附会地用星象历法来解释,虚构匈奴、(乙十一行本“奴”下有“乌孙”二字;孔本同 )西羌会带来的灾难,谋划发动战争,设置权宜之计,这不是顺应天意的做法。如果守相有罪,他们会乘车疾驰到朝廷,束手就擒,内心十分恐惧,在这种情况下,那些谈论政事的人却想把安稳的局面变得危险,只是为了逞口舌之快,实际上这些建议不可取。议论政事的人,最让人担心的就是谄媚、阴险、巧言善辩、苛刻严厉。从前秦穆公不听从百里奚、蹇叔的建议,结果打了败仗,后来他后悔自责,痛恨那些误导他的臣子,思念老臣的忠言,这才让他的名声流传后世。(秦穆公想要偷袭郑国,蹇叔、百里奚劝谏,他不听,于是出兵;结果晋襄公在崤山设伏,打败了秦军。回国后,秦穆公作《秦誓》来悔过,其中说道:以前出谋划策的人,我却认为他们不合我意;现在出谋划策的人,我却轻易地亲近他们。虽然这样,但还是应该向那些老臣请教,这样才不会犯错。又说:那些花言巧语的人,让君子轻易地改变了主张,我却接纳了他们,现在我要好好反思)希望陛下能借鉴古代的教训,反复参考,不要被先听到的话影响了自己的判断!”皇上没有听从王嘉的建议。这也为后来董贤阻止息夫躬的计策,息夫躬最终获罪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