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宋纪九(1/2)

昭阳大荒落(癸巳,453年),一年。 太祖文皇帝下之下

元嘉三十年(癸巳,453年)

1春,正月戊寅日,任命南谯王刘义宣为司徒、扬州刺史(用刘义宣任扬州刺史,到这时才发出命令)。

2萧道成等率领氐、羌人进攻北魏的武都(今甘肃成县西),北魏高平镇将苟莫于率领二千精锐骑兵救援。萧道成等率军退回南郑(今陕西汉中,宋梁、南秦二州刺史治所)(《孙子兵法》所说的“知难而退”,萧道成做到了)。

3壬午日,任命征北将军始兴王刘濬为荆州刺史。宋文帝的怒气未消,所以刘濬久留京口;被任命为荆州刺史后,才入朝。

4戊子日,下诏命江州刺史武陵王刘骏统领各军讨伐西阳蛮(今湖北黄冈一带的少数民族),驻军在五洲(《水经注》:江水向东流经江夏軑县故城南。軑县,是古代的弦国。城在山的南面,南对五洲。江中有五洲相连,所以得名,其地当在今黄州、江州之间。)。

5严道育逃亡后(严道育亡命之事始于上卷上年),宋文帝分别派遣使者紧急搜捕。严道育改穿尼姑服装,藏匿在东宫,又随始兴王刘濬到京口,有时外出住在百姓张旿家。刘濬入朝,又带她回东宫,想和她一起去江陵。丁巳日,宋文帝亲临前殿,刘濬入宫接受任命。当天,有人告发严道育在张旿家,宋文帝派人突然袭击逮捕,抓到她的两个婢女,说严道育随征北将军(指刘濬)返回都城。宋文帝认为刘濬和太子刘劭已经赶走严道育,却听说他们还来往,惆怅惊惋,于是命京口送两个婢女来,等她们到后核查,再治刘劭、刘濬的罪(说等两个婢女到,核查清楚事情,再治二子的罪)。

潘淑妃抱着刘濬哭道:“汝南王(指刘濬)诅咒之事败露(事见上卷上年),还希望你能刻骨反省;没想到又藏起严道育!皇上大怒,我叩头求情也不能化解,现在活着还有什么用!可送毒药来,我先自尽,不忍心见你遭祸败。”刘濬拂袖而起说:“天下事不久自会有决断,希望你放宽心,一定不会连累皇上!”(判,决断,指想决心做像商臣弑父那样的事。刘濬言辞如此凶悖,潘妃又受皇帝宠爱,却不把刘濬的话告诉皇上,为什么呢?妇人之仁,只知爱子而想掩盖,不知这更激化了矛盾。)

6己未日,北魏京兆王杜元宝因谋反被杀;建宁王拓跋崇及其子济南王拓跋丽都被杜元宝牵连,赐死(史书说北魏的祸难未止)。

)及江湛的家信,得到王僧绰所奏犒劳将士及前代废太子诸王的典故。甲申日,收捕王僧绰,杀死。王僧绰弟王僧虔为司徒左西属(左西属是左西曹属。旧制,司徒府有东西曹,曹有掾、属。宋在西曹又分左、右),亲信都劝他逃,王僧虔哭道:“我兄以忠贞报国,以慈爱抚我,今日之事,恨不能一起死;若能同归九泉,如同羽化登仙。”刘劭于是诬告北第诸王侯,说和王僧绰谋反(诸王侯的宅第在台城北,所以叫北第。这些都是穆帝、武帝的子孙),杀长沙悼王刘瑾、刘瑾弟临川哀王刘烨(临川王刘义庆本是长沙王道怜之子,嗣临川王道规,今刘烨又以长沙王刘瑾弟嗣刘义庆)、桂阳孝侯刘觊、新渝怀侯刘玠(“新渝”当作“新喻”。《考异》曰:《劭传》作“球”,今从《长沙王道怜传》),都是刘劭所恨的。刘瑾是刘义欣之子(刘义欣是长沙王道怜之子);刘烨是刘义庆之子;刘觊、刘玠是刘义庆之侄。

刘劭密写亲笔信给沈庆之,令杀武陵王刘骏。沈庆之求见武陵王,武陵王害怕,以病推辞。沈庆之闯入,把刘劭的信给武陵王看,武陵王哭着求入内和母亲告别(武陵王母路淑媛)。沈庆之说:“下官受先帝厚恩,今日之事,唯力是视;殿下为何深疑我!”武陵王起身再拜说:“家国安危,都在将军。”沈庆之立即命内外整兵。府主簿颜竣说:“今四方不知义师之举,刘劭据有天府(天府指建康),若首尾不相应(首指武陵王在九江倡义,尾指各方征镇),是危险之道。应等诸镇同谋,再举事。”沈庆之厉声说:“今举大事,黄头小儿(指颜竣年轻无知)都得参与,怎能不败!应斩来示众!”武陵王令颜竣拜谢沈庆之,沈庆之说:“你只知笔札事!”于是专委沈庆之处置。十天之间,内外整顿完毕,人以为神兵(《宋书·帝纪》曰:三月乙未,在军门建牙旗。当时多不熟悉旧仪,有一白发老翁,自称年轻时随武帝征伐,很懂这些;于是让他指挥,事后忽然不见。我认为沈庆之很熟悉军事,西征北伐,久在军中,怎会不懂旧仪!或许举义时,托武帝神灵来显示神人之助顺,启发各方赴义之心。《通鉴》不记怪异,所以不写)。颜竣是颜延之之子(颜延之与谢灵运都以文义着称;谢灵运死后,颜延之独擅名当时,当时在建康)。

庚寅日,武陵王誓师戒严。以沈庆之领司马;襄阳太守柳元景、随郡太守宗悫为咨议参军,领中兵;江夏内史朱修之行平东将军;记室参军颜竣为咨议参军,领录事,兼总内外(柳元景、宗悫以咨议参军领中兵参军,是作为前锋的任命;颜竣本是记室参军,升咨议,领录事参军,是总录军府的任命。记室参军掌文书)。刘延孙为长史、寻阳太守,行留府事(刘延孙是刘道产之子,刘道产镇襄阳有政绩,见一百二十四卷十九年)。

南谯王刘义宣及臧质都不受刘劭任命,与司州刺史鲁爽同举兵响应刘骏。臧质、鲁爽都到江陵见刘义宣(司州、雍州都受刘义宣督统,所以同去见他),并派使者劝武陵王进位。辛卯日,臧质之子臧敦等在建康的人闻臧质举兵,都逃亡(《考异》曰:《宋略》:“庚申,武陵王戒严。辛亥,臧敷逃。”按《长历》,是月甲戌朔,无庚申、辛亥。又《宋略》上有甲申,下有癸巳,这必是庚寅、辛卯字误。《宋书》“敷”作“敦”,今从之)。刘劭想安慰取悦,下诏说:“臧质是国戚勋臣(臧质是高祖敬皇后之侄,所以叫国戚;有边功,所以叫勋臣),正要辅佐京城,而子弟逃散,实在可怪可叹。可派人宣谕让他们回来,都恢复原位。”刘劭不久抓到臧敦,使大将军刘义恭行训杖三十(以外戚子弟,行杖训诫,所以叫训杖),厚加赏赐。

10癸巳日,刘劭葬宋文帝于长宁陵(据《齐书·豫章王嶷传》,长宁陵隧道出嶷宅前路,则陵近台城),谥为景皇帝,庙号中宗(史书不用刘劭所上谥号,而用孝武帝所改谥号,正刘劭弑逆之罪,与他断绝)。

11乙未日,武陵王从西阳出发;丁酉日,到寻阳。庚子日,武陵王命颜竣向四方发布檄文(《考异》曰:《宋略》发檄也在庚申日。按《谢庄传》曰:“奉三月二十七日檄”,则发檄在庚子日),让共讨刘劭。州郡接檄文,纷纷响应。南谯王刘义宣派臧质领兵到寻阳,与刘骏同下,留鲁爽于江陵。

刘劭以兖、冀二州刺史萧思话为徐、兖二州刺史,起用张永为青州刺史。萧思话从历城领部曲回彭城,起兵响应寻阳;建武将军垣护之在历城,也领兵赴彭城。南谯王刘义宣授张永为冀州刺史。张永派司马崔勋之等领兵赴刘义宣。刘义宣怕萧思话与张永不忘前憾(萧思话曾囚张永于狱,事见上卷上年),亲自写信给萧思话,使长史张畅写信给张永(张畅是张永的族人,所以刘义宣让他写信),劝他们坦诚相待。

随王刘诞将受刘劭任命(受会州刺史之命),参军事沈正劝司马顾琛说:“国家此祸,开天辟地未有。今以江东精锐之兵,向天下倡大义,谁不响应!怎能让殿下向北面凶逆称臣,受其伪宠!”顾琛说:“江东久不习战,虽逆顺不同,但强弱也异(顾琛意思是虽以顺讨逆,但建康强而江东弱,形势不同)。当等四方有义举,再响应,不晚。”沈正说:“天下从未有无父无君之国,怎能自安于仇耻而求他人仗义!今正因弑逆冤酷,义不共戴天(《礼记》曰: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举兵之日,岂求必全!冯衍有言:‘大汉之贵臣,将不如荆、齐之贱士吗!’(这是冯衍责田邑的话。荆、齐之贱士,指申包胥赴秦求救存荆,王孙贾杀淖齿存齐)何况殿下兼臣子之义,事关国家!”顾琛于是和沈正一起劝刘诞,刘诞听从。沈正是沈田子之侄(沈田子随武帝入关有功,后因杀王镇恶被诛)。

刘劭自谓熟悉军事,对朝士说:“你们只帮我处理文书,不必关心军事;若有寇难,我自当之;只怕贼虏不敢动。”及闻四方兵起,才忧惧,戒严,召所有下番将吏(宿卫分上下番,轮流休息。今召所有下番将吏自守,不再分番),迁淮南居民于北岸(秦淮南岸当新亭、石头来路,北岸即台城。迁淮南居民于北岸,想阻淮自固),把诸王及大臣都聚于城内(防他们出奔),移江夏王刘义恭到尚书下舍,分刘义恭诸子到侍中下省(据《南史》,侍中下省在神虎门)。

夏,四月癸卯朔日,柳元景统宁朔将军薛安都等十二军从湓口出发,司空中兵参军徐遗宝率荆州兵继进(南谯王刘义宣已进位司空,以徐遗宝为中兵参军)。丁未日,武陵王从寻阳出发,沈庆之总领中军跟随。

刘劭立妃子殷氏为皇后。

庚戌日,武陵王的檄文到建康,刘劭给太常颜延之说:“这是谁的笔?”颜延之说:“是颜竣的笔。”刘劭说:“言辞怎到这种地步!”颜延之说:“颜竣连老臣都不顾,怎能顾陛下!”刘劭怒气稍解。把武陵王的儿子都拘于侍中下省,南谯王刘义宣的儿子于太仓空舍。刘劭想尽杀三镇(指雍、荆、江)士民家口。江夏王刘义恭、何尚之说:“凡举大事者不顾家;且多是被迫,今忽杀其家属,正好坚定他们的斗志。”刘劭以为对,于是下书一概不问。

刘劭疑朝廷旧臣都不为己用,于是厚抚鲁秀及右军参军王罗汉,把军事都委给他们(二人都骁勇善战,所以厚抚,委以军事,希望得其力);以萧斌为谋主,殷冲掌文书。萧斌劝刘劭率水军向上游决战,不然就保据梁山(今太平州当涂县西南三十里有天门山,也叫蛾眉山。两山夹大江对峙,东叫博望山,西叫梁山)。江夏王刘义恭以南军仓促而来,船小,不利水战(江水东流到武昌以下,渐渐向北流。因南纪诸山所迫,地势倾斜,使江水北流。到江宁,江流更北。建康当下流都会,望寻阳、武昌都直南,望历阳、寿阳都直西,所以建康称历阳、皖城以西为江西,江西也称建康为江东。建康称采石为南州,京口为北府,都是地势使然。江夏王刘义恭在建康,称义师为南军,就是这个意思),于是进策说:“反贼刘骏年轻不习军事,远来疲弊,宜以逸待劳。今远出梁山,则京都空弱,东军(指会稽随王刘诞的兵)乘虚,或许为患。若分兵赴两处,则兵散势离,不如养锐待时,坐观其变。割弃南岸,栅断石头(先朝旧法,指晋明帝拒王含及武帝拒卢循时用兵之法),不愁贼不破。”刘劭赞同。萧斌厉色说:“南中郎(当时武陵王刘骏为南中郎将、江州刺史,所以称他)才二十岁,能建如此大事,怎可限量!三方同恶,势据上流;沈庆之很懂军事,柳元景、宗悫屡立战功(沈庆之常与萧斌同在碻磝;柳元景讨蛮,出潼关、陕县都有功;宗悫有平林邑之功,又有讨蛮之功;所以萧斌都怕他们),形势如此,实在不是小敌。只应趁人心未离,还可决力一战;端坐台城,怎能长久!今主、相都无战意,岂不是天意!”(弑逆事起,萧斌以宫僚旧属,被逼于凶威,于是同恶。他心愧负天地,无地自容,只想侥幸一战取胜,共苟活。今刘劭不肯逆战,萧斌知必败,所以归之于天)刘劭不听。有人劝刘劭保石头城。刘劭说:“前人所以固石头城,是等诸侯勤王。我若守此,谁来救!只应力战决断;不然,不能成功。”天天亲自巡军,慰劳将士,亲自督都水(都水是汉官,各处都有;前汉属水衡都尉,后汉属少府,后分属郡国;晋属大司农)修造舰船。壬子日,烧淮南岸房屋、秦淮内船舰,把百姓都驱赶到水北。

立儿子刘伟之为皇太子。以始兴王刘濬妃子父亲褚湛之为丹阳尹(褚湛之是褚裕之之侄,褚裕之见一百十卷晋安帝义熙六年)。刘濬为侍中、中书监司徒、录尚书六条事,加南平王刘铄开府仪同三司,以南兖州刺史建平王刘宏为江州刺史(想代替武陵王)。太尉司马庞秀之从石头先领兵南奔,人心因此大震(刘劭委庞秀之掌军队,秀之先奔南军,所以人心大震)。以营道侯刘义綦为湘州刺史,檀和之为雍州刺史(想代替臧质)。

癸丑日,武陵王军到鹊头(鹊头在宣城郡界。《左传》:楚以诸侯伐吴,吴在鹊岸击败他们。《唐志》:宣州南陵县有鹊头镇兵,因在鹊洲之头得名)。宣城太守王僧达得武陵王檄文,不知从谁。门客劝:“今逆乱滔天,古今未有。为君计,不如承接义师檄文,移告邻郡。只要有心,谁不响应!这是上策。若不能,可亲自率向义之人,选水陆之便,南归,也是次策。”王僧达于是从候道(候道是伺候边警的道路,今沿路列烽台处即候道)南奔,在鹊头遇武陵王。武陵王立即任他为长史。王僧达是王弘之子(王弘历事武帝、文帝,位高任重)。武陵王刚从寻阳出发时,沈庆之对人说:“王僧达必来赴义。”人问原因。沈庆之说:“我见他在先帝前议论开朗,意向明决;由此而言,他必来。”(王氏是江南冠族,王僧达又是名公之子。沈庆之在起义之初,想招他来作为民望)

柳元景因舰船不坚固,怕水战,于是倍道兼行,丙辰日,到江宁步行上岸,使薛安都率铁骑在秦淮上耀兵,送信给朝士,陈述逆顺(看柳元景用兵方略,本有必胜之理)。

刘劭加吴兴太守汝南周峤冠军将军。随王刘诞的檄文也到,周峤向来胆怯,犹豫不知从谁;府司马丘珍孙杀他,举郡响应刘诞。

戊午日,武陵王到南洲(属姑孰),投降的人接连不断;己未日,军驻溧洲。武陵王从寻阳出发,生病不能见将佐,只颜竣出入卧室,无论在室在舟,凡卧室都叫卧内),把武陵王抱膝上,亲视起居。病多次危急,不能处理事务,颜竣都专决(说病重不能决事,内外咨询,颜竣都专决)。除军政外,还处理文书教令檄文,应对远近,早晚哭临,如出一人。这样过了二十天,连舟中甲士也不知武陵王病危(按本月丁未,武陵王从寻阳出发,己未到溧洲,才十三天,丙寅到江宁,刚二十天;今说二十天,当以到江宁为限)。

癸亥日,柳元景秘密到新亭,依山筑垒(《考异》曰:《宋略》云:“壬戌,元景次新林,依山为垒。”按《本纪》:“癸亥,元景至新亭。”《元景传》:“元景至新亭经日,劭乃水陆出军。”今从之)。新投降的人都劝柳元景速进,柳元景说:“不然。顺理难恃,同恶相济,轻进无防,正启寇心。”(《兵法》所谓“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柳元景用这策略)

柳元景营垒未立,刘劭的龙骧将军詹叔儿探知,劝刘劭出战,刘劭不许。甲子日,刘劭使萧斌统步兵,褚湛之统水军,与鲁秀、王罗汉、刘简之的精兵共万人(史书说只有鲁秀、王罗汉、刘简之的兵精锐),攻新亭垒,刘劭自登朱雀门督战。柳元景预先令军中:“鼓繁则气易衰,叫多则力易竭;只衔枚疾战,全听我鼓声。”刘劭将士贪图重赏,都殊死战。柳元景水陆受敌,斗志更旺,麾下勇士,都派出战,左右只留数人传令。刘劭兵快要攻克,鲁秀误击退鼓,刘劭兵立即停止。(军队以旗鼓为耳目,鼓疾是进兵,鼓徐是退兵,鲁秀误击退鼓,是天助)柳元景于是开垒鼓噪追击,刘劭兵大败,坠秦淮死者很多。刘劭又率余兵亲自攻城,柳元景又大败他们,杀伤比前战还多,士兵争赴死马涧,涧水为之溢出(死者塞涧,所以涧水溢)。刘劭亲手斩退者,不能禁止。刘简之死,萧斌受伤,刘劭仅以身免,逃回宫。鲁秀、褚湛之、檀和之都南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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