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图遗志(2/2)
就在这时,目光扫过那染血的破布卷外面被牛皮纸紧紧卷着的东西——一把老式带卡锁的绿色帆布刀鞘。刚才忙着救地图,把这忘了!我抓起刀鞘,沉重的坠手感。卡簧一弹,一声,一道暗哑的冷光陡然跳进灯影里!半指宽、刃口开得极薄锋利,一看是真正淬火打造、饮过血的军刀!寒光流过刀身,隐约倒映着我紧张又狂热的脸。
心头电光石火!有了!一咬牙,把那牛皮地图小心翼翼地反过来,褶皱最深的硬棱子朝上。右手的军刀抬起,刀尖压在那道最硬的折痕凸起处。左手食指曲起,指关节顶着刀背,像修复瓷器那样一点点的推着刀尖,用最轻微、最控制得住的力道,斜着一点点往下刮!刀锋切割着纤维极其细微、极其精妙地刮过那张发黄脆硬的牛皮纸表层,发出极其细微、几乎不可闻的声,如同春蚕啃食桑叶。刮落的粉末比面粉还细,簌簌落在桌面油腻的木纹上。每一毫米的前进都耗尽心力,生怕手抖一下,把这承载着老班长秘密的最后遗物彻底变成一堆废屑。冷汗顺着鬓角和太阳穴往下流,连鼻尖上都渗出细密的汗珠,悬在那儿不敢落下去。
呼……当这近乎窒息的操作终于刮过一道最长的折痕,在强光手电聚焦的那个点。一道刺眼的光亮,骤然在刮过的纸面上反射出来!像黑暗里擦亮了一根火柴!那不是普通纸张的粗糙纤维反光,是某种嵌入其中的晶体或者特殊涂层被刮掉表浅阻隔层后暴露的本体光泽!
刮出来的地方,线条清晰地组成了一个圆形的、极其复杂精密的图案!像古钱的内方外圆轮廓,可那环绕的线条,却是互相咬合、流畅旋转的奇异纹路!这东西……眼熟得可怕!我猛地停下刮刀的劲力,手都在微微发颤,另一只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贴身的衣襟——那半块冰凉温润的螭龙玉珏,正安静地贴着心口皮肤!这刀刮出的纹路,那互相咬合流畅旋转的半环结构,正正好好,是我那半块祖传螭龙玉珏缺失部分的完美镜像!
血脉里的冰凉和脑门上的滚烫冲撞在一起,浑身血都似乎一下子冷了,又一下子滚了!脑袋里嗡嗡作响!这特制地图……跟我家传的螭龙玉珏竟然是一体!是老班长知道什么?!还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无数年前就缠绕着我的血脉?!一种宿命被揭开的战栗感瞬间席卷全身!
老班长……这到底怎么回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不敢置信的低吼。指腹无意识地在那图案上重重地碾过,一股尖锐的刺痛感瞬间从食指尖炸开!刚才刮刀时过于紧张用力,刀刃无意识割破了指尖侧面一点油皮,一滴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更要命的是,这滴血珠,正好滴落在那片被我刚刮掉表层的、暴露了内嵌纹路的区域!血珠圆润饱满,轻轻晃荡了一下,随即像被饥渴的海绵吸了进去,瞬间渗透了纸面!那牛皮纸仿佛有了生命,贪婪地吞噬着我的血珠!这感觉…不对!
还没等我看清血渗进去的轨迹,那染透了老班长血的破旧军布背心,像是被无形的线牵着,从旁边滑落下来,一小角正好覆盖在这浸了血的牛皮纸上!那上面同样黑褐暗红的老班长血迹,和我这滴新鲜温热、还带着铁腥气的血,隔着薄薄的纸层,竟然在强光下……仿佛贯通连接了!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刺痛感猛地从指尖往胳膊上窜了一下,不是物理的疼痛,更像一道电流穿过!而那张渗血的牛皮纸,以两滴血接触的区域为中心,墨黑色的线条如同藤蔓生长般向四周急速蔓延!不到两息之间,一张完整的路线图赫然呈现在眼前!
蜿蜒曲折的线条代表未知的山脉走势,标注的星点可能是绿洲或危险点,而最刺眼的,是地图上方,两处交汇山脉拱卫出的一个巨大、醒目的墨色符号旁边,清晰地烙印着两个刀劈斧凿般笔锋凌厉的墨色字迹——昆仑·雷泽!一股冰冷森严、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张桌面!昆仑·雷泽!我的声音嘶哑地挤出来,带着金属摩擦的噪音,几乎破音。
啊!!!后院猛地传来一声低吼!雷鸣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猛虎,轰隆一声直接撞开了那薄薄的破门帘子!那矮小的门框差点被他宽阔的肩膀挤塌!他刚才大概听见了我的低吼和惊呼,直接从那张破床上蹦了起来!怎么了老瑨?出啥事了?!
他大步流星冲到我旁边,带起的风把油灯都吹得一阵乱晃,差点熄灭。他的目光只扫了一眼桌面,就死死钉在了那个巨大清晰的昆仑·雷泽标记上!那双刚才还睡意朦胧的虎目,此刻瞪得如同铜铃,里面爆射出的光几乎要把那张纸烧穿!
雷泽?!雷鸣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怒吼,震得货架上堆积的灰尘簌簌往下掉。老班长!老班长踩雷咽气之前……嘴里念叨的最后两个字……是雷…泽!!!
轰隆!我脑子里最后一点犹豫的堤坝瞬间被这滚雷般的话语冲垮!昨晚玉珏里那道贯穿星空的赤红血线砸进的死亡之谷轮廓;张九斤明里暗里指向昆仑的威胁;九幽会那门缝下的血手印;还有这坎卦警示的重重险关……一切的一切,那根无形的线,终于被老班长用命藏起来的这张血图,死死地捆在了这昆仑雷泽这四个字上!
我一拳狠狠砸在油腻的桌面上,震得上面的碗筷哐当作响,残留的油花四溅。这帮牛鬼蛇神!一股横生的戾气猛地冲上脑门,混着家族传承的责任、对老班长命债的愤怒和昨晚受了一宿惊吓憋闷起来的火气!这口浊气再不吐出去,非得把我憋死在听雨轩这几尺高的屋檐下!老子豁出去了!
我猛地抬头,眼底带着血丝,直勾勾地看着雷鸣,指着桌上这张还带着我们两人新鲜血痕和班长老血印记的防伪地图,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咬出来:关店!马上关!收拾东西!手指几乎要点到雷鸣的胸膛上,雷打不动,跟我走!昆仑山雷泽!掘地三尺,也得把这地儿刨明白了!为了咱闻人家这根快断了的藤!也为了老班长那双没合上的眼!
雷鸣没有丝毫的犹豫。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滚烫的温度和粗粝的老茧,猛地一把攥住我砸在桌上还微微颤抖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要把他的力量和信念都灌进我骨头里去。
管他娘的地狱还是天门!老子扛着炸药包也给你砸开了!干到底!他虎吼一声,震得窗棂都在嗡嗡作响。昏黄的油灯下,他那张粗犷黝黑的脸上,只有沸腾的战意和对兄弟无条件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