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唯一的时刻（1/2）

圣洁的管风琴乐声如天光般倾泻而下，沿着彩绘玻璃窗的纹路流淌，漫进教堂的每一个角落。高耸的穹顶上，金色阳光透过玫瑰花窗的琉璃色块，在汉白玉地面投下斑斓光影，仿佛上帝亲手为这场婚礼铺就的梦幻红毯。

教堂内座无虚席，空气中浮动着白玫瑰与雪松的清新香气，混合着蜂蜡蜡烛燃烧的温暖气息，连呼吸都变得温柔。

左侧宾客席上，陆家亲友与商界伙伴正装出席——陆振寰端坐首排中央，手拄雕花拐杖，平日里威严的面容此刻虽依旧严肃，眼底却藏着难掩的温和；周谨站在礼仪队伍最外侧，笔挺的西装衬得他愈发干练，脸上是罕见的真切笑容，不再是往日职场上的公式化表情；几位曾在家族聚会上质疑过林薇“配不上陆家”的长辈，此刻也身着正装，神色复杂却安静，显然是带着祝福前来见证。

右侧则是林薇的亲友团——父母坐在最前排，母亲早已用纸巾按着眼角，泪痕在脸上晕开，父亲紧握着妻子的手，平日里不善言辞的男人，眼眶红得像是要滴血；苏蔓作为首席伴娘，站在礼台一侧，穿着浅粉色伴娘裙，悄悄对林薇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眨了眨眼；还有几位大学时期的好友和嘉格公关的老同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祝福。

红毯通道的尽头，林薇静立在那里。

她没有选择传统的曳地长纱，而是一袭剪裁极简的象牙白鱼尾婚纱，利落的线条勾勒出优美的身形，没有繁复的水钻装饰，只在腰间缀着一圈细小的珍珠，如同夜空中最含蓄的星辰，低调却闪耀。头纱是法国蕾丝匠人手工缝制的，轻薄如雾，垂落在肩头，隐约透出她清丽的面容。她的手中没有捧花——这是她特意要求的，此刻掌心紧握着一枚薄荷糖，糖纸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那是她初入职场时对抗疲惫的秘密武器，如今成了她走向新生的护身符。

她要独自走完这段红毯。

这是她与陆承烨商量后的决定。没有父亲挽着手臂，没有伴娘簇拥陪伴，她要自己走完这最后一段路，如同她独自走过人生最黑暗的债务岁月，独自扛过职场的明枪暗箭，最终凭自己的力量，走到了光的面前，走到了他的面前。

每一步，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与管风琴的旋律交织在一起。她的目光穿过薄纱，越过宾客席，始终锁定在礼台尽头那个身影上，从未偏移。

陆承烨穿着定制的黑色晨礼服，身姿笔挺如松。他罕见地没有系领带，白色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敞开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冷硬，多了几分属于这个时刻的郑重与温柔。他的目光从她出现在通道尽头的那一刻起，就牢牢黏在她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再容不下其他任何事物，只有她的身影，清晰而滚烫。

十米，五米，三米……林薇终于走到了他面前。

陆承烨伸出手，掌心向上，带着他惯有的温度。她的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指尖相触的瞬间，熟悉的暖意透过薄薄的蕾丝手套传递过来，驱散了最后一丝紧张，只剩下奇异的踏实感。

神父站在他们面前，翻开圣经，开始诵读传统的婚礼誓词。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仪式的核心，并不在这千篇一律的经文里。

当神父按照流程，转向陆承烨问道：“新郎陆承烨，你是否愿意娶林薇小姐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她、珍惜她、守护她，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陆承烨没有立刻回答那句标准的“我愿意”。

他微微侧身，彻底面向林薇，也面向满堂宾客。他握着她的手，举到两人之间，目光深深看进她的眼睛，那眼神里翻涌着太多情绪——有过去的歉意，有此刻的珍视，还有未来的坚定。

“在遇见林薇之前，”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而沉稳地在寂静的教堂里回荡，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的人生有一套完整的规则。”

教堂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连管风琴都适时停下，只留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

“我相信效率至上，相信理性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相信情感是多余的干扰，甚至相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好用明确的条款来界定，用冰冷的分数来衡量。”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弧度，眼神却愈发认真，“我曾以为，规则是束缚这个世界的锁链，而我，是那个掌握钥匙的人，可以掌控一切，包括感情。”

他的目光扫过宾客席上的陆振寰，又快速落回林薇脸上，瞬间变得无比温柔，像是在注视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然后，我遇见了你。”

林薇的指尖在他的掌心里微微颤抖，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你打破了我所有的规则。”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让我在重要的跨国会议上走神，只为想你有没有按时吃饭；你让我因为一杯咖啡的温度而分心，只为记住你喜欢的那几分热；你让我在看到你与别人谈笑时，感到莫名的烦躁与醋意；更让我在以为可能失去你时，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灭顶的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像是在向全世界宣告，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说：

“所以今天，在所有爱我们的人的见证下，我想说——林薇，我曾以为规则是束缚世界的锁链，直到遇见你。”

他的眼中泛起细碎的泪光，却亮得惊人。

“现在，我唯一的规则，是爱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教堂里先是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抽气声，紧接着是雷鸣般的温暖掌声。苏蔓在伴娘席上用力抹了抹眼角，林薇的母亲早已泣不成声，被丈夫轻轻拍着后背安抚，陆振寰也缓缓点了点头，苍老的脸上露出了认可的笑容。

神父微笑着转向林薇，正要重复同样的问题，却被林薇轻轻摇头打断。

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掀开眼前的薄纱。蕾丝从她脸上滑落，露出完整的面容——眼角挂着泪珠，却笑得异常明亮，像是雨后初晴的天空。她没有看任何人，目光只牢牢锁在陆承烨脸上，那是她的全世界。

“在遇见你之前，”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异常清晰，透过麦克风传遍教堂的每一个角落，“我的人生，是一场不能出错的考题。”

她停顿了一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似乎在汲取力量，又似乎只是让情绪平稳。

“我需要精确计算每一分钱，才能凑够父亲的手术费；我需要完美完成每一项工作，才能保住赖以生存的职位；我需要小心翼翼地讨好每一个人，不敢触怒任何人；我需要在每一个选择面前反复权衡利弊，因为我知道，一旦出错，代价可能就是万劫不复。”她的眼泪终于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婚纱上，却笑得无比灿烂，“我以为，人生就是一道又一道的难题，而我必须找到那个唯一正确的答案，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