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废土晨曦与数据幽灵（1/2）

废弃的沿海观测站如同一个被时间遗忘的骷髅，矗立在荒芜的礁石崖壁上。锈蚀的金属结构在海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哀鸣，破碎的玻璃窗像空洞的眼窝，凝视着下方渐渐平息怒涛、但仍泛着浑浊泡沫的海面。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铁锈的沉闷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气息，那是远方黑曜石分部彻底沉没后留下的最后痕迹。

楚青天用找到的、勉强还算干燥的破旧帆布，将观测站一个相对完整的角落尽可能遮蔽起来，挡住了凛冽的海风。灰鸮则在入口处设置了简易的震动感应警报器，并用找到的杂物巧妙地伪装了他们的进入痕迹。他的动作高效而冷静，与楚青天内心的惊涛骇浪形成鲜明对比。

柳念——或者说，代号l-07的克隆体——被安置在铺了层层帆布的相对干燥处。她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而急促。楚青天将自己那件湿透后又被体温和微弱篝火烘得半干的外套盖在她身上，自己则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坐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那张与妹妹毫无二致的脸。

篝火是由找到的零星木屑和一块灰鸮改造过的、能量近乎耗尽的应急电池勉强点燃的，跳动的微弱火苗映照着他脸上交织的痛苦、迷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警惕。手腕内侧那个微小的“l-07”标识，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更烫在他的心上。

克隆人。

这个词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将他拼死换来的胜利感冲刷得七零八落。他救出的不是希望，而是一个更加深邃的谜团，一个可能由敌人精心布置的残酷玩笑。真正的柳念在哪里？是否还活着？这个l-07，她拥有柳念多少记忆？她的存在意义究竟是什么？是替代品？是诱饵？还是一个……他不敢深想的、更可怕的武器？

各种可怕的猜测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经。他想起林清瑶最后那冰冷而癫狂的笑容，想起母亲笔记中关于“容器”的模糊提及。难道，“容器”指的不是承载某种力量，而是……承载“柳念”这个身份本身？天穹科技到底在进行怎样亵渎人伦的实验？

“她的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但脑波活动依然非常混乱。”灰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雇佣兵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从观测站废弃设备上拆下来的、经过他简单修复的生物传感器探头，刚才他正是用这个对l-07进行了初步扫描。“深度睡眠状态，但并非自然休眠，更像是某种强制性的生理保护机制被激活了。改造进程似乎因为外部环境的剧变和能源中断而暂停了，但已有的改造痕迹……很深。”

灰鸮将传感器连接到自己的便携式终端上，屏幕上显示出复杂的波形图和数据流。“你看这里，神经突触的连接模式有大量非自然生成的强化节点，尤其是在边缘系统和部分皮层功能区。这不像是一般的基因强化或体能改造，更像是对意识、记忆乃至情感模块的直接干预。”

楚青天的心沉了下去：“能看出干预的具体内容吗？或者……她有没有可能被植入了什么……指令？”他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

“目前的数据太粗糙，无法确定。”灰鸮摇头，电子眼闪烁着冷静的光芒，“这种级别的意识编码技术，远超我现有的知识范畴。可能是记忆篡改，可能是人格覆盖，也可能是设置某种在特定条件下触发的‘后门程序’。林清瑶在这方面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

他顿了顿，看向楚青天，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性：“青天，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她可能拥有柳念的部分甚至全部记忆和情感模式，表现得和你妹妹一模一样，但她本质上，是天穹科技制造出来的产品。她的每一个反应，每一句话，都可能是在预设程序驱动下的结果。信任她，将是极其危险的。”

楚青天痛苦地闭上眼，双手用力揉着太阳穴。灰鸮的话像冰锥一样刺入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房。他当然明白其中的风险。可是，让他如何对着这张脸，这个会微弱呼唤“哥哥”的存在，时刻保持冰冷的警惕和算计？

“我知道……”他声音沙哑，“但我需要线索。她是目前唯一的线索。而且……万一，万一她真的保留了念念的大部分意识呢？万一她也是受害者？”他试图在绝望中抓住一丝渺茫的希望，哪怕这希望可能是毒药伪装的。

灰鸮没有反驳，只是平静地说：“谨慎求证。在获得足够证据前，保持观察距离。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活下去，然后找到真正的柳念，或者……揭开真相。”

就在这时，l-07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身体动了动。楚青天和灰鸮立刻停止了交谈，目光同时聚焦在她身上。

她的睫毛颤抖着，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一次，眼神中的迷茫似乎减少了一些，多了几分属于“柳念”的、楚青天熟悉的神采。她转动眼珠，看到楚青天，嘴唇翕动，声音比之前清晰了一点：“哥……这是……哪里？我好冷……”

楚青天的心脏猛地一跳。这语气，这神态……太像了！他几乎要忍不住冲过去抱住她。但手腕上那个无形的烙印提醒着他。他强迫自己坐在原地，用尽量平稳的语气回答：“我们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受伤了，需要休息。还冷吗？”他示意了一下篝火。

l-07（或者说，表现出柳念特征的个体）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一旁的灰鸮，露出一丝怯生生的好奇和警惕：“他是……？”

“灰鸮，朋友，是他帮我一起救你出来的。”楚青天简单介绍道。

“谢谢……”她轻声说道，然后又看向楚青天，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忆，“哥哥……我好像……做了好长好可怕的梦……有很多亮光的管子……还有……一个很冷很冷的女人声音……”

楚青天和灰鸮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在描述黑曜石实验室里的经历！

“那个女人……对你做了什么？”楚青天试探着问，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l-07的脸上露出痛苦和恐惧的神情：“她……她说要让我变得‘完整’……说我在成为‘基石’的一部分……很疼……脑子里像有很多针在扎……”她说着，身体微微蜷缩起来，仿佛又感受到了那时的痛苦。

楚青天的拳头骤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愤怒和心痛几乎要淹没理智。无论她是不是克隆体，此刻她所表现出来的痛苦是如此真实。

“别想了，都过去了。”他忍不住放柔了声音，“你先好好休息，恢复体力最重要。”

l-07顺从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但很快又睁开，看着楚青天，眼神中带着一种纯粹的依赖：“哥哥……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吧？我好怕……”

这一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楚青天心上最柔软的地方。记忆中，小时候的柳念在雷雨夜，也曾这样抓着他的衣角，用类似的话语气问他。时空仿佛在这一刻重叠，让他几乎无法分辨眼前之人的真伪。

“……不会了。”他听到自己用干涩的声音承诺道，尽管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挣扎。

l-07似乎安心了一些，再次昏睡过去。

待她呼吸平稳后，灰鸮才低声道：“记忆提取和植入的迹象很明显。她对实验室的经历有记忆，但可能经过剪辑或扭曲。‘变得完整’、‘基石’这些关键词值得注意。至于她对你的依赖……可能是基于植入的柳念记忆情感，也可能是为了降低你戒心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