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尸山中的她(1/2)
刺耳嘈杂的乌鸦于空中飞行,它盗贼一般敏锐的眼睛,在这片辽阔的山谷中划过。
它很快找到了目标,四下转动的眼睛避开夕阳,向着下方落去。
波荡着残余红光的夕阳逐渐向着地平线没去,随着夕阳落下,一点点顺着西方森林边缘浮现的两轮皎月,替代着最后一抹白日余晖。
那黯蓝色的皎洁圆月与于它上方不远的金色残月,交相辉映间把夜幕带给这片古老的大地。
宽阔又散发着恶臭的荒芜山谷内,冒着黑灰色烟雾的残破树木上落满了呱呱聒噪的乌鸦。
鸦群们密密麻麻,遮住初生之月的光芒,它们拍动翅膀,尽情庆贺。
因为这片荒芜的山谷中,满是人类的尸体,乌鸦们从空中俯冲而下,沉重的双爪砸在冰冷且黏腻的尸群中。
推开死人的头盔,啄掉尸体的眼睛,尖利的鸟喙避开尸体的盔甲,拽开盔甲缝隙中的锁子甲伤口,撕扯尸体的皮肉与内脏。
它们高叫着,大快朵颐这顿神灵赐给它们的盛宴。
乌鸦的前菜,主菜和甜点,就是这些身穿红白色制服的人类士兵,以及他们尸体中,混合层叠黄色制服的敌国士兵。
满山丘躺满的双方士兵尸体混在一起,在碎肢和内脏的融合下,铺满了大地。
长矛与磨损的剑盾在月光照射下散发寒光,燃烧着的焦黑尸体和人类肠子内的臭味使人难以忍受。
黏腻堆成山的尸体中,一只沾满干涸血液的人手猛地从中挣脱而出。
惊飞了那本吞食一半死人大脑的乌鸦,受惊了的鸦群吵闹的大片飞起,那万千黑鸦甚至将一蓝一金两轮月光遮住。
几次推动颤抖,另一只手也从尸体缝隙内挤了出来,两只手配合着,将挤压手臂的沉重尸体推落于层叠的尸山。
瘦弱的手臂挣脱后,紧接着是一个人类的费力哼叫着用后背顶掉压在身上的尸体,几分钟后,那人才从尸山中钻出。
那人身材瘦弱,高挑,红白色的瑞文盖德帝国军火枪手的制服,于那人身上显得肥大且不合身。
帝国士兵的制服也破损了,露出一块一块的空洞,透着里面染血的锁子甲,闪烁银光的左肩铁质肩甲,坠着那人身子朝左边歪,最后使得那人摔在尸体上。
“呼......呼.......呼......”
难以有节奏的粗喘声从红色方巾后传出,瘦弱的手臂连续几次尝试,才虚弱的拽下脸前挡住的方巾。
反手用力的推掉压在身上的沉重桶盔,呼吸终于畅通后,那人两手按在尸体上,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随着桶盔咣当咣当的滚下尸山,月光下,坐于尸体之上的人,身体曲线逐渐清晰。
淡红色的长发在汗水与血水的浸染下,粘在一起散落肩上,洁白的皮肤上,一股股鲜血顺着脖子左侧淌进衣领,灌入胸口。
女人的疲惫喘息和咳嗽于她口中不时响起,她那淡紫色的双瞳扫视战场。
死寂一般的山丘,只有她一个人类的声音回荡,坐在尸体上的女人心脏跳动逐渐放缓,与她之前作战时的激动判若两人。
她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将并不柔美反而有些尖锐的微弯眉毛上的血痂,轻轻抠了下来,落在细长上翘的睫毛上。
女人眨眨眼,很是不雅的用手指捏住挺拔的小鼻子,匀称的鼻翼随之用力。
“噗————”
带着血水和鼻涕的混合物从她的鼻子中喷涌而出,喷溅在身侧一名死不瞑目的士兵脸上。
女人瞟了眼那满眼惊恐的年轻人尸体脸上的鼻涕,颤抖着因血液染红的嘴唇,嘴唇线条在哆嗦中,女人扭过头不再看那和自己岁数差不多大的小伙子。
她挣扎着摘下双手的镶铁护臂与手套,两手绕在背后,卡在后背的木铁火枪扔在一边,她咬紧牙关,按压自己的脖颈左侧,阻止血液继续流淌而出。
回想着清晨站在人群中的她,随着帝国火枪手方阵重整,战马嘶吼,军官们呐喊着前进,士兵们沉重的喘息。
敌国士兵们冲向自己,她保持着镇静,战斗持续到中午,她的同僚们以压倒性战斗的碾压着敌军。
然而,在战斗胜利后没多久,当敌国的骑兵突然从山丘另一边的森林中冲出,当远方山丘后冒出密密麻麻的黄色制服士兵。
帝国军前进的士兵们,在震惊与恐惧中被冲散了阵线,她也在人群的裹挟中,绝望的看到敌国士兵们挥舞着长矛长剑,誓要杀死她们这群入侵家园的侵略者。
她头一次感受到了慌乱,这次战斗不该有如此之多的敌国士兵,不该有敌国的骑兵出现,开战前她的火枪队队长傲慢的向手下们告知。
“泰威尔王国的野蛮人们是不会预料到我们会出现在这!打起精神来!蛆虫们!让我们为皇帝带回荣耀!”
然而呢?
双方共计十二万人于荒芜山谷中厮杀了一整天,年轻的战士小伙子们,法术强力的法师们,戴着象征着被征服项圈的其他王国、种族的仆从军......
没有了他们出征时的骄傲与荣耀,纷纷于此处宁静的与敌军厮杀,并冰冷的躺在一起。
最终,拥有兵力优势和更多征服经验的瑞文盖德帝国取得了胜利。
穿红白色制服的瑞文盖德帝国士兵们,本可以给自己的战友们收尸,女人也是舒了一口气,毕竟敌人的骑兵没把骑枪捅进她的胸膛。
她没有和瑞文盖德帝国的士兵们像往常一样,搜刮着自己人和敌人的尸体,她摸着身上的肢体,还好,都还在。
帝国士兵们没有时间理会她,他们都在想,要是找到一两枚帝国币最好。
不管是铜币、银币还是金币,这些钱除了要上交给队长省着被找茬外,起码自己还能留下来买些吃的,或者酒水。
但敌国,同是人类种的泰威尔王国增援部队来的如此迅速,本来根据军官们的设想与情报,于两国边境上待命,被帝国假情报欺骗的敌军,不会有如此之多的泰威尔王国的士兵出现。
瑞文盖德的将军们命令号手吹响了撤退的号乐,所有士兵们立刻撤出泰威尔王国的国境,撤回去。
战线后方的士兵们慌忙逃离,那些逃得晚的士兵们,被遗弃在了战场上,和所有战死的战友们一样,他们的死亡,很快就会降临。
女人也被扔在了战场上,敌国的骑兵冲杀所有在收集死人财物的瑞文盖德士兵们,屠杀着每一个对泰威尔王国战死士兵侮辱的帝国军。
女人面对已经没有任何希望的战事,她用火枪上的枪刺,边后撤边慌乱的戳向一名冲向她的泰威尔王国长剑兵,枪刺插进那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的青年眼眶。
越来越多的逃兵于她身边惊恐的跑开,她焦急的试着抽出枪刺,然而枪刺卡进敌人的头骨内,纹丝不动,枪刺搅碎了那青年的眼珠,脑子碎片顺着枪刺流出。
惊恐中的她来回摇晃枪刺,青年痛苦又没有多少意识的呢喃刺激着她的神经,等她大力踹开尸体,枪刺随之断裂,她立刻背上火枪向自己军队来时的方向逃离。
然而,脚下堆叠的尸体阻挡了她的速度,她听着身后马匹粗重的喘气,她听着帝国士兵被杀死的悲鸣,她听着身后敌国骑士怒吼着异国语言。
她害怕,恐慌,绝望,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心中的悲凉也填满各处,瑞文盖德帝国金红的战旗在她淡紫色的眼中,随着骑手被敌国弓手射死而倒下。
“嗖————”
女人只觉着左侧脖颈一凉,她还来不及去想是什么东西击中了她,一根箭矢顺着她的脖子超过自己,插在地上尸体的后背中。
哦,是箭啊......
女人最后一个念头浮起的同时,她的身体被身后逃命的战友扑倒,队友死前的哀嚎是她最后听到的声音。
被扑倒的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重新站起,越来越多的战友踩着她和背后的尸体,哭喊着逃离。
越来越多的战友被敌国士兵杀死,层层叠叠的压在她身上,直到她再也无法从尸体缝隙中看到一丝光明......
现在,坐在战场中央,侥幸活下来的女人,望着周围十几万人的尸体,嗅着内脏、尿液和血臭,双手的颤抖逐渐平复。
泰威尔王国的部队肯定是追击撤退的瑞文盖德帝国部队了,自己被扔下了,被扔在了敌国的国土内,就像以往帝国常常做的那样。
少数人的命,只是帝国强盛的基石罢了......
女人嘲弄的笑了笑,她的笑声苍凉又满是讽刺,于这片尸山血海中,异常清晰的回荡不绝。
她在大难不死的冷静中无不乱糟糟的思考着,嘲笑着。
反正,泰威尔王国的全境地图被送到瑞文盖德国王陛下的书案前,只是时间问题。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抛弃了,我被回来搜刮尸体的泰威尔王国士兵找到,并处死,只是时间问题。
反正,帝国的荣耀......与我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呵,泰威尔王国,不愿意臣服帝国的白痴,一群自认为可以抵挡帝国强权的蠢货,他们可没有那最强大的人类帝国军队对抗的实力。
瑞文盖德帝国?国土最辽阔,财力最富有,文化最繁荣、奴役人类国家、异族国家最广、军队最多又怎样?帝国给我带来了什么?我一个人在这片西方的大陆,已经没有什么挂念了......
女人想着,我,艾什戴薇尔.弗洛斯特,我艾什,哪有什么对帝国的忠诚?哪有什么对帝国荣耀的憧憬?
艾什回想着自己这19年的过往,于瑞文盖德帝国边陲边境,一处靠近沙漠村落的她,只知道自己从出生后就被遗弃了,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自己父母是谁。
村民们听到女婴的哭声,于村庄外的沙漠边缘哭了整整一天。
村民们怂恿着其他人去看看,是不是沙漠里的食尸鬼又有了什么新花招,来骗取村民们的善心,好把他们开膛破肚,拖进沙漠里的地坑内吃掉。
直到深夜,实在受不了女婴啼哭的村民们还是点燃了火把,拿起草叉和木棒,壮着胆子顺着哭声去寻找女婴的哭声源头。
人类是脆弱,但是胜在数量的人类们,鼓起勇气聚集在一起,即使出了事,被食尸鬼抓走吃掉的也不一定是自己。
当村民们最后于沙漠中找到女婴时,女婴的哭声已经疲弱到极点了,村民们面面相觑,大家都不想救走这个女婴。
毕竟,大家平日里都吃不饱饭,帝国的重税和沙漠地区的贫瘠土地,多养一口人,家里说不准就会多饿死一个人。
一个女婴,还不是男婴,即使抚养长大,她又耕不了多少地,又不能在沙漠小村内带来财富,可......又不能放着她被食尸鬼或者郊狼叼走吧?
不管是哪对没有人性的父母,弃婴这种事虽然常见,但是这群连村庄名都没有起的村民们经过商量。
还是把女婴带走,每一家轮流抚养好了,不管是她长大了卖掉,还是送给地主老爷,领主老爷当侍女,这都是钱。
“她是从沙海中来的,就叫艾什吧?”
一个制革匠有些不确定的提议,其余村民没人理会他,人群中一名不断擦着手掌上混着沙子与面粉的胖男人走了出来,他挤开大家,蹲下来抱起女婴,想了想后,憨厚的说:
“我先抱的,随我名字,加个戴薇尔吧?改个女名薇尔也可以啊?”
人群窃窃私语,他们并不对瘦小的女婴抱有什么希望,他们在怀疑女婴是不是沙漠里魔鬼的诡计,怀疑是村里那几对不知羞耻的男女背着所有人生下的野种。
更在怀疑,轮到自己抚养的时候,有没有能力给女婴喂一口杂粮粥。
“都让开,村长老爷来了,滚!听到没有!贱民们!”
几个手持短棍,凶神恶煞的男子推搡开人群,他们挥舞短棍,像打牲畜一般打散村民。
在他们身后,一名穿着明显和村民麻布衣不同的中年人走出,男人身上的细麻和兽皮在蓝金双月的映射下散发豪贵的光芒。
村民们见到男人纷纷低头鞠躬,男人们扶胸后撤开路,女人们提起肮脏又满是补丁的麻布裙曲腿行礼,男人走到面包师面前,脸庞圆润又富有光泽的他,不屑的先盯了一眼面包师。
面包师赶紧低头行礼,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
身为村长的胖男子满意的得到了他应有的尊重,挺起肚皮,牛皮腰带被肥硕的肚皮撑得咔哒咔哒作响,他简单看了看面包师怀里的女婴,随口就决定了女婴的一生。
“姓随我叫弗洛斯特,你们刚才不是说轮流养大吗?既然在我们村子找到的,就是我们村子的财产,养大她,到6岁就卖给领主大人,卖她的钱我要大半,明白吗?”
“是......村长大人.....”
村民们顺从又低微的应和着,姓为弗罗斯特的村长又看了看已经确定叫艾什戴薇尔.弗洛斯特的女婴,油腻的脸上满是笑意,又有一个轻松的财路。
他才不会养这个母狗崽子,贱民们会凭借他们同类的贫穷与懦弱,养大这个杂种。
艾什回想着这些,可能一直到六岁前,是她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吧?起码随着她长大,村民们对她不错,虽然吃的比本家孩子少太多,穿的衣服也都是大家用补丁凑出来的,起码她活了下来。
同年龄的小孩子或年长的大人们,叫她野种和杂种她也不在意,沙漠小村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她小时候最期待的就是每天在外面的沙漠边缘野一圈后,回去靠着自己可爱的面庞,向大人们这家讨一点稻谷,那家要一点面包屑。
村民们没人对艾什有好感,对他们来说,艾什既不能干重活,这丫头性子野,每天疯来疯去的,还要多一张嘴吃饭。
平白养一个杂种虽然是大家当初商量好的,不过现在,大家都后悔了,即使是憨厚的面包师也不想与艾什有太多瓜葛。
6年的日子很快,到了6岁的艾什立刻就被村长带走了,谄媚的献给拥有村庄领土的领主大人宅邸。
可惜,弗洛斯特村长并没有拿到他想要的金币,领主大人以为艾什是村长讨好自己送来的,这是村长有好东西后有义务做的。
毕竟,出现领主大人土地上的所有无主的东西,即使是有主,也都是他的财产。
领主大人理所当然的收下了艾什,随便遣人做了一份不怎么样的吃食就打发走了弗洛斯特村长,村长虽然不满意,可他没花一个字儿,还混到了一顿领主大人赏赐的吃食,他就很满意了。
酒足饭饱的村长千恩万谢的离开领主大人的宅邸,回到村庄面对等着他分钱的村民,他直接叫自己的狗腿子们痛揍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村民,还想要钱?滚一边儿去吧!
沙漠小村的村民们希望落了空,本以为能被人教怎么成为侍女的艾什,懵懂的在领主大人的大宅邸还没等待上一天。
领主大人对自己穿着华丽的妻子说了什么,艾什就被领主大人的奴仆抓着双手,绑上绳索,丢进了破破烂烂的木板马车里。
艾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坐着马车很久很久,身边还有三个和她同样岁数的女孩,不知道过了多少个白日黑夜。
颠簸和长程,她感觉自己快要死在马车上了,马夫每日像喂狗一样,随手往身后的木板马车上丢面包干。
四个女孩哪有什么尊严,被困住的双手撕扯着对方的脸蛋和头发,只为了多吃一口面包干。
起码,身体较为壮一点的艾什,在到达那巍巍高墙的厚重城门外时,马车上的女孩,就剩她自己一人还没被饿死。
瑞文盖德帝国的首都,帝都皇狮城,艾什坐在马车后,目光呆滞的望着这座主街道繁华不已,人们穿着光鲜的城市,没有思考太多,她只满脑子想着,这辈子,再也不想吃面包干了。
她没来得及去欣赏大城市那极具艺术感的建筑和街道,更来不及去仔细看街边小贩与店铺都在售卖什么。
不识字的她随着马车摇晃,马车夫驱赶着车钻进小巷,立刻,艾什就闻到了屎尿的恶臭和各种东西的腐烂味儿。
光鲜亮丽的主街道外,那黑暗漆黑的街巷内,满是泥泞和满地的屎尿,她看着马车边穿着和自己差不多破烂的人们。
觉得好像回到了故乡,只是,沙漠小村的阳光,能一直照射在脸上。
马车夫将艾什带到一处店铺外,敲响门,摘下兜帽紧紧攥在手里,那因缺少食物和赶车而扭曲丑陋的脸,呲着参差不齐的黄牙,对着店铺内出来的穿着华丽女人卑微鞠躬行礼。
马车夫尽自己全部的气力,极尽讨好的和女人说了什么,女人转身进入店铺,不一会拿出几枚金币,甩给马车夫,随后冷冷地说:
“告诉你们老爷,这是最后一次,我要六个,就送过来一个?这些是定金和这女孩的钱,滚吧,丑东西!”
女人说完就又钻回了店铺,马车夫连续鞠躬道谢几次,小跑到马车边,拽着艾什的头发就拖着她丢下马车。
艾什重重的摔在街巷的地上,身上沾满了屎尿和淤泥的同时,她的头磕在路边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记不得发生什么了,只记得自己又被女人卖给其他人,又被其他人卖掉,这样在帝都倒卖不知道多少次,每次都是在被卖到某处,帮忙干不同的活儿。
缝衣、打扫、做饭、清洗这种女仆的活儿,帮忙制革、打铁、放牧,虽然她完全没学会,但也都干过。
还卖过水果、面包与杂货,替最底层的贱民们清理过街上的屎尿与垃圾,倒也见识了帝都底层人民的多样工作。
不过她每个活儿都干不了多久,就会被主人卖掉,好像这些主人们都说好了一样,每一家干半年,立刻卖掉艾什。
艾什不得不又得重新学东西,然后挨新的主人揍,日子久了,倒也习惯了。
只不过在十四岁时,艾什才迎来了人生真正的转折,她被上一任主人卖给了一位小商人。
短时间内小商人倒没有打过艾什,他甚至给艾什新衣服穿,给她洗澡,教她读书写字,教她礼仪,甚至还送她去城防军处学习战技。
虽然每种东西学的时间并不长,但艾什好在脑子聪慧些,身子也灵活点,学的倒也算快,城防军的长官们甚至开玩笑说,你以后可以成为一名弓手或火枪兵啦!
这样过了几年,艾什才知道,这位名为德里克的商人,是想把自己教育成宫廷侍女,好卖给皇室,给他们的私生子们当侍女。
走运的话,靠艾什长得还不错的脸蛋,还能卖给某个有钱有权的贵族也说不定。
这段时间艾什的日子过得实在是不错,脱离懵懂期的她,明白只要老老实实听德里克老爷的话,就不会挨揍和挨饿,学习艺术和读写也很顺利,德里克老爷期待着艾什这样聪明的姑娘能帮他打通上层的人脉。
但是吧......如果不是瑞文盖德帝国连年不断的战争,征服帝国周边的国家和异族,艾什说不准真会去做侍女,或被成为某个贵族老爷智障儿子的老婆。
帝国多年的战争,损失的除了人命外,德里克老爷的金币也大把大把损失,最后,在德里克老爷濒临破产前夕,德里克还来不及赶紧卖掉艾什,帝国征兵官就冲进了德里克老爷的烟叶店铺,强行征召走了德里克老爷。
当然,十九岁的艾什也没有幸免,帝国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让你躲在战争后方,瑞文盖德帝国能崛起,就是靠着无论男女老少,都能为帝国的荣耀作战。
被抓去当火枪手的艾什在帝都军营没呆几天,刚学会怎么用火枪,就被套上不合适的制服与盔甲,送到了和泰威尔人的国土上,成为了入侵者,或者,征服者。
艾什想到这里,坐在尸体上的她,出奇的冷静,恐惧和绝望已经淡出了她的内心,抹抹脸上的血迹,自己的肋骨和双腿被挤压的疼的要命,不知道是不是骨头断掉了。
常年被打骂,被侮辱的她早已习惯了臭味儿和血腥味,战场的味道,和帝都贫民窟差不多,她望向夜空中的蓝金双月,突然觉得浑身轻松。
是因为德里克老爷也被抓走当兵,作为奴仆的我,没了主人,没了军官,我自由了?
还是像教我的老师说的那样,神灵抛弃世间万族,离开我们没了信仰的迷茫?呵,那些神父和教士们,他们怎么不来打仗?就因为他们是秃子?戴个面盔不就没事了?
艾什垂下头,借着月光,仔仔细细的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双手,除了身上的疼痛外,她竟然感到很平和,即使周围都是尸体,可哪里不是尸体呢?
被饿死,欺侮而死的穷人,病死的倒霉蛋,破产自杀的商人,疯狂的殉教者,帝国的伟光下,是不堪的现实,死人,我见的足够多了......
艾什那淡紫色的眼睛里,平静中带着迷茫,接下来该怎么办?回帝都吗?可那里是德里克老爷的店,估计早被帝国税务官收回了吧,而且我这么回去.....会被当成逃兵,被绞死的吧?
去找德里克老爷?算了吧,那老东西明着和自己说,如果我卖不出去,他就要娶自己当小老婆,来代替他那病死的亡妻,艾什想了想,她内心深处那份野性告诉自己,干嘛还要执着于回去呢?
既然自己自由了,那就该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才是,自己的奴隶贩卖书早被德里克老爷不知道放哪去了,想想也不一定会有人在意一个奴仆。
艾什想到这,擦了擦鼻子上的血使自己呼吸通畅一点,她边卸着身上的锁子甲和铁片板裙甲,扯下短剑与弹丸和火药袋,脱掉瑞文盖德帝国兵的制服,露出自己的粗抹布连体裙,甩掉长筒靴。
自己身上没有一件衣服是帝国的了,她赤着脚,抬头面对蓝金双月,一瘸一拐的捂着脖子和肋骨跟着双月的移动前进,淡红色的头发在伴随着尸臭的微风中飘舞,淡紫色的眼睛带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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