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情义两难（2/2）

胡老扁不敢停歇，继续行针约一刻钟，直到贺云飞彻底安静下来，陷入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他这才起针，对贺天雄道：“大当家，公子暂时安静了。然此乃治标不治本。观公子脉证，似是痰火扰心，热毒内蕴之重症。需得查明诱因，彻底清化痰热，方能避免再发。”

贺天雄看着昏睡过去的儿子，又看向胡老扁，眼神复杂：“痰火扰心？这是什么意思？他从小身子就弱，心思重，有时是会犯糊涂，可从未像今天这样……”

“此症诱因复杂，可能与体质、情志、甚至……误食某些药物或食物有关。”胡老扁谨慎地说道，“大当家，公子近日可曾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情绪上有过剧烈波动？”

贺天雄眉头紧锁，看向贺夫人。贺夫人擦了擦眼角，哽咽道：“云飞他……前几日偷偷溜下山去玩，回来后就有些闷闷不乐，问他也不说。今日一早，就突然……”

胡老扁心中一动，下山？他仔细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从贺云飞身上散发出的异常气味，除了汗味，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甜腻中带着辛辣的古怪香气。他走到贺云飞身边，轻轻掰开他紧握的手，只见其指甲缝里残留着些许紫红色的浆果碎屑和几片奇特的花瓣！

“这是……‘醉仙桃’的果实和‘迷迭花’的花瓣！”胡老扁脸色一变。这两种植物他都认得，皆生于深山，带有毒性，尤其是醉仙桃，少量可致人幻觉、狂躁，过量甚至危及性命！那迷迭花香气特殊，亦有轻微致幻作用。

“大当家，夫人！公子恐怕是误食了山中的毒草‘醉仙桃’和‘迷迭花’！此二物相合，毒性更烈，可致人神智昏乱，狂躁不安！”胡老扁断然道。

“什么？！”贺天雄与贺夫人俱是大惊失色。

“快！将公子抬回房中静养！”胡老扁立刻开出解毒安神的方子，“速取绿豆二钱，甘草一钱，急煎浓汁灌服，先行解毒！再取黄连三钱，黄芩三钱，栀子三钱，生地一钱，竹茹四钱，枳实三钱，半夏三钱，陈皮三钱，茯苓五钱，石菖蒲四钱，远志三钱，生铁落一钱（先煎）。此方清心泻火，化痰开窍，镇惊安神。三剂，急煎！”

他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处置果断，俨然已成了此刻的主心骨。贺天雄不再犹豫，立刻喝令手下照办。

汤药煎好灌下，又配合胡老扁的针灸，贺云飞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面色由潮红转为苍白，呼吸也变得平稳，沉沉睡去。

直到此时，聚义厅内的紧张气氛才彻底缓解。贺天雄看着疲惫不堪却依旧沉稳的胡老扁，目光中的审视与怀疑终于被浓浓的感激所取代。他走上前，重重拍了拍胡老扁的肩膀，力道之大，让胡老扁踉跄了一下。

“胡先生！救命之恩，我贺天雄记下了！从今往后，你便是我云岭寨的恩人！在这寨中，无人敢再对你不敬！”贺天雄声若洪钟，当众宣布。

贺夫人也走上前，对着胡老扁深深一福：“多谢先生救我儿性命。” 她抬起头，眼中泪光未干，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先生大恩，妾身没齿难忘。”

胡老扁连忙还礼：“大当家，夫人言重了。医者本分，不敢言恩。”

然而，他心中却无多少喜悦。救下贺云飞，固然暂时获得了贺天雄夫妇的感激与信任，在这匪穴中的安全似乎多了几分保障。但这也意味着，他与这云岭寨的牵连更深了。贺天雄的“恩人”身份，是一道护身符，也可能是一道更牢固的枷锁，让他日后若想脱身，更加困难。

一边是医者的良知与本分，救死扶伤不容迟疑；另一边是自身对自由的渴望与对这匪穴的排斥。这“情义两难”的境地，让他刚刚稍有起色的处境，又蒙上了一层复杂的阴影。他凭借医术再次化险为夷，却也仿佛被一张无形的情义之网，更紧地束缚在了这云岭山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