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仁心伏寇(1/2)

夜幕如墨,山风凛冽。胡老扁在石敢当和老耿等游击队员的护卫下,举着火把,沿着崎岖险峻的山道向石家寨疾行。胸口伤处随着急促的呼吸隐隐作痛,但他脚步未停,脑中飞速盘算着应对之策。

疫情如火,分秒必争。更棘手的是那潜藏在暗处的毒刺——日军的阴谋和内鬼的威胁。

临近子时,一行人终于抵达石家寨。寨门紧闭,墙头火把摇曳,守夜的寨丁神色紧张,见到石敢当归来才连忙放下吊桥。寨内一片死寂,往日的炊烟与人声被一种压抑的恐惧所取代,只有几处院落传来压抑的咳嗽与呻吟。

“病患都集中在寨子东头的祠堂,”石敢当声音沉重,“按您传来的法子,已经隔开了。但……情况不好,又躺下了三个。”

胡老扁点点头,顾不上休息:“直接去祠堂。”

石家寨祠堂本是供奉先祖、商议大事的肃穆之地,此刻却弥漫着草药与秽物混合的酸腐气息。十余名病患躺在铺着干草的地铺上,男女老幼皆有,个个面赤高热,神昏谵语,有人身上已现紫斑。两个寨中老者(略通医术)正满头大汗地煎药、擦拭,却显然力不从心。

胡老扁一进门,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全场。病气深重,且有交织混杂之感。他立刻吩咐:“所有人,口鼻蒙上浸过醋的布巾!已发病者按症状轻重分开!呕吐物、排泄物即刻用石灰掩盖清理!”

他亲自上前,逐一诊察。脉象或洪大滑数,或细促沉伏;舌苔或黄燥起刺,或焦黑如炭。病势较营地那几人更为凶险,显然接触病原更早、更直接。

“热毒炽盛,内陷营血,扰动心神。”胡老扁心中有了判断。此疫戾之气凶猛,非一般清热解毒方剂可制。

他迅速开出两张方子,一张针对热入气分、高热烦渴者,以白虎汤合黄连解毒汤重剂,佐以大青叶、紫草凉血;另一张针对热陷营血、神昏发斑者,急用清营汤送服安宫牛黄丸(幸而他随身带了几颗救命用的成品),并辅以犀角地黄汤加减(以水牛角浓缩粉代犀角)。

“立刻照方抓药!所有药材,必须是我或柱子亲自检查过、确认无虞的!”胡老扁将方子交给石敢当,语气不容置疑,“另取大量金银花、野菊花、蒲公英,煎煮大锅汤药,凡未病者,无论老幼,每人每日饮两碗以作预防。寨中水井、房舍周边,遍撒石灰,燃苍术、艾叶避秽。”

安排完这些,他又让柱子带人,用针灸为重症者紧急泄热开窍——十宣放血、刺络拔罐,缓解其危象。

一时间,祠堂内药气蒸腾,银光闪动。胡老扁虽面色苍白,额角沁汗,但手法稳准迅捷,眼神专注如磐石。他那份沉静与笃定,仿佛无形中稳住了惶惶的人心。连原本焦急失措的石敢当和寨老们,也渐渐找到了主心骨,依令行事,秩序悄然恢复。

忙碌至东方泛白,最危重的几个病患的高热终于稍退,紫斑未再新增,胡老扁才略松了口气。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控制,病根未除,且这疫毒来路诡异,必须彻查。

他洗净手,走到祠堂外透气。石敢当跟了出来,双眼布满血丝,满脸愧色与愤恨。

“胡神医,大恩不言谢……这背后下黑手的畜生,我石敢当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揪出来!那个摔死的管事叫石老三,平日还算老实,家里只有一个老娘和一个十岁的娃。我查了,他老娘说,前几天石老三下山回来,确实魂不守舍,还拿回一小包洋钱……我怀疑,寨子里还有他的同伙,或者……被收买胁迫的不止他一个!”

胡老扁望着晨雾缭绕的山寨,缓缓道:“石寨主,此事需从长计议,急躁不得。鬼子此计狠毒,一石三鸟:散播瘟疫削弱你我;离间寨子与游击队;若我们因追查内鬼而人人自危、互相猜忌,则内部自溃。我们现在的每一步,都可能落在他们算计中。”

“那……难道就忍着?”石敢当握紧拳头。

“当然不。”胡老扁目光深邃,“但要换种法子。鬼子用阴毒之计,我们便以阳谋破之;他们想制造恐惧猜疑,我们便用‘仁心’聚拢人心,让暗处的鬼祟无所遁形。”

他招手让石敢当附耳过来,低声如此这般交代一番。石敢当起初疑惑,继而眼神渐亮,用力点头。

天亮后,石家寨祠堂前敲响了聚众的铜锣。所有未染病的寨民,都被召集而来,人人面带忧惧,不知祸事将临何方。

石敢当站在台阶上,身边站着胡老扁和老耿。他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乡亲们!寨子遭了难,遭了恶人暗算!有人把带了瘟病的脏东西,混在药材里送进了寨子,害了咱们的亲人!”

人群一阵骚动,惊怒交加。

“我知道,有人心里在猜,是不是外来的游击队带来了晦气?是不是我石敢当引狼入室?”石敢当声音陡然提高,“我告诉你们,不是!野人谷的游击队,一样中了招!他们比咱们发现得早,处置得快,胡神医更是拼着伤没养好,连夜赶来救咱们!这是恩人!”

他指着胡老扁:“胡神医说了,这病能治,能防!但需要咱们所有人齐心!从今天起,一切按胡神医的规矩办:喝预防药,讲卫生,隔离病患。这是为了保住咱们石家寨的血脉!”

接着,石敢当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意外的举动。他噗通一声,朝着祠堂方向跪了下来,那里躺着染病的寨民。

“我石敢当身为寨主,用人不察,致使奸人混入,害了乡亲,有罪!”他咚咚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时,虎目含泪,“但眼下,救命要紧,揪出内奸更要紧!我知道,可能有人是被逼的,被骗的,或者家里有难处,才做了糊涂事。现在,我当着全寨老少的面发誓:只要自己站出来,说明白,供出主使,我石敢当以先祖名义起誓,既往不咎,保你全家平安!若是被查出来……”

他猛地抽出腰刀,寒光一闪,狠狠劈在身旁的石阶上,溅起火星:“犹如此阶!”

恩威并施,情理交加。寨民们情绪激荡,既有对瘟疫的恐惧,也有对寨主担当的动容,更有对暗中下毒者的切齿痛恨。人群嗡嗡议论,目光下意识地在彼此脸上扫过,猜疑并未完全消除,但一种同仇敌忾、共度难关的气氛,开始悄然凝聚。

胡老扁适时上前,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医者父母心。在病魔面前,没有山寨、游击队之分,只有需救治的同胞。我已查明,此疫虽凶,但传播有径,可控可防。接下来几日,我会与寨中懂药理的乡亲一起,配制更效的方药,并教大家辨识药材真伪、防范投毒之法。望大家信我,共克时艰。”

他没有疾言厉色地追查,而是将重点拉回到“救治”与“传授”上,无形中消解了不少紧张。许多寨民,尤其是家中有病患的,眼中燃起了希望。

集会散去后,胡老扁并未停歇。他让石敢当找来寨中几位最熟悉后山采药路径和药材特性的老人,以“研制新方、需本地特有药材”为由,详细询问近日寨中人员出入、药材采集晾晒的每一个细节,特别是那批“陈皮”的来龙去脉。问话似闲谈,却在抽丝剥茧。

同时,他让柱子带着几个机灵的游击队员和石家寨青年,以“巡查水源、清理污秽”为名,暗中留意寨中是否有行踪诡秘、或与已死石老三过往甚密之人,特别是近日有否异常接触外来物品。

平静的水面下,细密的网正在无声撒开。

第三天夜里,转机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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