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金蝉脱壳(2/2)

胡老扁坦然走向士兵,被他们押解着离开了医馆。医馆并未被立刻查封,但门口留下了士兵看守,禁止任何人出入。

胡老扁被带到了省保安司令部设在清河县的稽查处,关进了一间阴暗潮湿的临时牢房。无人审问,也无人理会,仿佛被遗忘了一般。他心知,这是对方常用的手段,先以势压人,消磨你的意志。

他并不惊慌,盘膝坐在草垫上,闭目养神,脑中飞速思索。朱逢春倒台,是政治斗争的结果。自己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对方抓他,无非是想从他这里找到构陷朱逢春的“证据”,或者,借此打击与朱家往来密切、甚至可能与苏家有所关联的他。目前看来,苏婉清的介入,暂时保住了医馆,也让对方有所顾忌,不敢立刻对他用刑。

关键,在于如何“金蝉脱壳”。他必须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所用药材来源正当,与朱逢春的“贪墨”毫无关系。

他想到了一个人——苏婉清。她是目前唯一能帮到他,且愿意帮他的人。但如何将消息传递出去?他观察着牢房外巡逻的士兵,寻找着机会。

与此同时,苏婉清在胡老扁被带走后,立刻行动起来。她先是动用关系,打听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果然,朱逢春在省城的靠山倒台,对手趁机发难,罗织了贪墨军饷、倒卖物资(包括管制药材)的罪名。胡老扁因为给柳玉茹看病,用了不少贵重药材,便被牵强附会地扯了进来,作为朱逢春“奢侈腐化”、“滥用资源”的“证据”之一。

“卑鄙!”苏婉清气得浑身发抖。她深知,在这种政治斗争中,所谓的“证据”往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势力博弈的结果。胡老扁完全是无妄之灾。

她立刻修书一封,派心腹快马加鞭送往省城督军府,向她父亲陈明情况,力证胡老扁的清白与价值,恳请父亲施以援手。然而,她也知道,官场之事,错综复杂,父亲是否会为了一个民间医生,直接插手下属部门的案子,还未可知。

就在苏婉清焦急等待省城回音时,关押胡老扁的牢房出现了转机。一个负责送饭的老狱卒,似乎得了严重的痔疮,走路蹒跚,面露痛苦之色。胡老扁抓住机会,在他送饭时,低声说道:“老哥,你这痔疮,是湿热下注,气血瘀滞所致。我可开一方,外洗加内服,三五日可见效。”

那老狱卒将信将疑,但病痛难忍,又久闻胡老扁神医之名,便偷偷递了纸笔进来。胡老扁迅速写下一个简效方:内服乙字汤(当归、柴胡、黄芩、甘草等)加减,外用祛毒汤(瓦松、马齿苋、芒硝等)熏洗。并详细写明用法。

老狱卒依言试用,果然疼痛大减,对胡老扁感激不尽。胡老扁便趁机请他帮忙,带个口信给杏林巷的苏婉清小姐,只说四字:“药源清白”。

老狱卒犹豫再三,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口信很快传到苏婉清耳中。她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胡老扁的意思。“药源清白”!他是要证明他所用的药材,来源正当,与朱逢春无关!

她立刻亲自去了胡老扁常合作的那几家大药行,以督军千金的名义,调取了近几个月所有与胡氏医馆往来的药材交易记录,尤其是紫河车、鹿角胶等贵重药材的进货单据和付款凭证,上面清晰记载着医馆正常采购、银货两讫,与朱府、朱逢春毫无干系。同时,她也整理了义诊以来消耗的大量普通药材的账目,证明胡老扁行医,并非牟取暴利。

这些确凿的证据,连同苏婉清的力保,以及可能来自省城督军府的某种无形压力,使得稽查处再也无法强行扣押胡老扁。在被关押了两天一夜后,胡老扁终于被释放了。

走出那阴暗的牢房,重见天日,胡老扁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他看到了等在外面的苏婉清,她眼眶微红,却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

“先生,受苦了。”她轻声道。

胡老扁摇了摇头,看着她手中那厚厚一叠账册凭证,心中明了一切。“多谢小姐。”

这一次,若非苏婉清倾力相助,他恐怕难以如此轻易脱身。这“金蝉脱壳”之计,脱去的不仅是牢狱之灾,更让他看清了这世道的险恶与……深知这份情谊的珍贵。

然而,他也知道,经此一役,他算是彻底站在了朱逢春对立面的视线里。未来的路,并不会因为这次脱身而变得平坦。朱府的深怨未解,官场的暗箭仍存,他这只“蝉”,能否真正挣脱这越来越复杂的罗网,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