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以德报怨(1/2)
沈刚的命,被胡老扁以精绝的医术与珍贵的丹药,硬生生从鬼门关前拽了回来。然而,身体的重创易治,心结的淤塞难疏。他在胡老扁医馆的内间病榻上,昏昏沉沉躺了三日,期间时而呓语,时而冷汗涔涔,那紧锁的眉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
胡老扁并未因沈刚脱离最危险的时期而有丝毫松懈。他每日数次亲自诊脉,根据其脉象气色的细微变化,调整汤药方剂。时而在“回阳救逆汤”中增减附子、人参的份量;时而又加入“温胆汤”化裁,以清解其体内残留的酒毒痰热;待其元气稍复,又开始辅以“血府逐瘀汤”加减,疏通其因旧伤与此次急症而再度瘀滞的经络。
这日晌午,秋阳暖融。沈刚终于在一声悠长而痛苦的叹息中,彻底睁开了眼睛。初时的茫然过后,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悦宾楼的威胁、医馆内的对峙、柳月娥的哭诉、那石破天惊的救命真相、以及自己借酒浇愁后的濒死体验……最后,是胡老扁那在灯下专注施针、毫无怨怼的脸庞。
羞愧、懊悔、难以置信、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将他淹没。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胸口一阵闷痛。
“你脏腑受损,经络未通,不宜妄动。”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床边响起。胡老扁端着一碗刚煎好的、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进来。
沈刚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嘴唇哆嗦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下意识地避开了胡老扁的目光,那目光清澈坦荡,反而让他无地自容。
胡老扁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窘迫,将药碗放在床头小几上,语气平和如同对待任何一位普通病患:“先把药喝了。此方意在疏通胸中郁结,化瘀止痛。”
沈刚沉默着,没有动。内心的挣扎如同沸水翻滚。他这条命,是对方救的,而且救了两次!一次在七年前的皖北,一次在三日前的鬼门关。而自己呢?却因一己私怨,险些毁了这救命恩人的医馆,甚至想要他的命!这算什么?恩将仇报?猪狗不如?
巨大的心理落差与道德谴责,几乎要将他压垮。
“为什么?”他终于嘶哑着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为什么还要救我?我……我那样对你……”
胡老扁拿起药碗,用汤匙轻轻搅动,氤氲的药气升腾,模糊了他沉静的面容。“我说过,你此刻是我的病人。”他舀起一勺药汁,递到沈刚唇边,动作自然,没有丝毫勉强,“医者眼中,只有亟待救治的生命,没有不可宽恕的罪人。若因私怨而见死不救,我与那被仇恨蒙蔽双眼之人,又有何异?”
药汁的苦涩气味钻入鼻腔,沈刚怔怔地看着那勺药,又抬眼看向胡老扁。对方眼神平静,没有施舍的怜悯,没有高高在上的宽容,只有一种源于职业与本能的、纯粹的责任感。这种纯粹,比任何斥责或说教,都更具穿透力,直击他内心深处那最顽固、也最脆弱的壁垒。
他颤抖着张开嘴,任由那温热的、极其苦涩的药液流入喉中。这苦味,仿佛不仅来自药材,更来自他幡然醒悟后的内心。
接下来的数日,沈刚在胡老扁的精心调理下,身体一日好似一日。他能下地缓慢行走,能进食一些流质软食。胡老扁不仅治疗他此次急症,更着手调理他多年的旧伤隐疾,尤其是肋下那处曾被胡老扁亲手剜出毒蒺藜的暗伤,每逢阴雨天便隐隐作痛,如今在胡老扁以古墓医典中“燔针劫刺”之法配合特制药膏外敷下,竟大为缓解。
这一切,沈刚都默默承受着,心中的坚冰在那持续不断的、无声的“以德报怨”中,渐渐消融。他开始主动与胡老扁交谈,起初只是关于病情,后来渐渐涉及一些军旅见闻,甚至偶尔,会带着极其复杂的语气,问及苏婉清的近况——并非纠缠,更像是一种释然的关切。
胡老扁亦不隐瞒,将他所知苏婉清因与家中矛盾、被暂时禁足的消息告知,并坦言自己已与她再无可能,言语间虽有遗憾,却已是一片清明。
这一日,沈刚喝完了当日的汤药,看着正在净手的胡老扁,忽然道:“胡先生,沈某……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这条命,是您两次救回来的。从今往后,沈某若再对先生有半分不敬,便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语气铿锵,带着军人特有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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