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朱门求子(2/2)
朱逢春在一旁补充道:“之前大夫多说是宫寒不孕,用了不少温补之药,如艾附暖宫丸、乌鸡白凤丸之类,初时似有些效验,月事稍准,但停药不久便又复旧观,且人愈发觉得疲乏无力。”
胡老扁点点头:“请夫人伸手,容我诊脉。”
柳玉茹依言伸出纤纤玉手。胡老扁三指搭上其腕部,只觉脉象沉细而迟,如滴水之状,尺脉尤弱。再看其舌,舌质淡嫩,舌体胖大,边有齿痕,苔薄白而滑。
四诊合参,胡老扁心中已然明了。此乃典型的“肾阳虚衰,冲任虚寒”所致的不孕症。肾为先天之本,主生殖。肾阳不足,不能温煦胞宫,故见宫寒,小腹冷痛,畏寒肢冷;阳虚不能化气行水,故舌旁有齿痕;精血亏少,源泉不足,故月经量少色淡,延期不至;腰为肾之府,肾虚故腰膝酸软;脑为髓海,肾主骨生髓,肾虚故头晕耳鸣。先前所服温补之药,方向是对的,但可能药力不够专宏,或配伍不当,未能从根本上扭转肾阳虚损的局面。
“夫人之症,确属肾阳不足,胞宫失于温煦,难以摄精成孕。”胡老扁缓缓道,“然此非一朝一夕之疾,乃长期耗损所致。治疗需以温肾暖宫,填精养血,调补冲任为法,需持之以恒,非短期可见大效。”
朱逢春忙问:“那依神医之见,该用何药?”
胡老扁沉吟片刻,道:“寻常温补之剂,力有未逮。需用峻补阴阳、血肉有情之品,辅以温通经脉之药,方有奇效。”
他提笔开方,字迹沉稳:
“方用:右归丸合温胞饮加减。熟地黄一两,山药五钱,山茱萸五钱,枸杞子五钱,鹿角胶四钱(烊化),菟丝子五钱,杜仲四钱,当归四钱,肉桂二钱,制附子二钱(先煎一小时)。此乃右归丸之主架,温补肾阳,填精益髓。”
“再加紫河车一具(焙干研末冲服),此乃血肉有情之品,大补气血,温肾填精,为治疗虚损不孕之要药;小茴香二钱,艾叶三钱,暖宫散寒;川芎三钱,香附三钱,行气活血,使补而不滞。”
“先以黄酒与水各半煎煮附片、肉桂等药,待药汁煎成,再烊化鹿角胶,冲服紫河车粉。每日一剂,分两次温服。连服三十剂。”
这方子用药颇为峻猛,尤其附子和紫河车,非虚寒至极者不用。胡老扁详细解释了方义和煎服法,尤其强调了附子需先煎去其毒性。
朱逢春听得连连点头,他虽然不懂医理,但听胡老扁分析得透彻,用药也与众不同,心中便多了几分期望。
柳玉茹看着药方,眼中也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但更多的,仍是那深不见底的忧虑与压力。
胡老扁开完方子,并未立刻告辞,而是看着柳玉茹,语重心长地道:“夫人,此病用药固是重要,然心境亦不可忽视。求子心切,思虑过度,反而暗耗心血,损伤肝脾,于病情无益。需得放宽心怀,恬淡虚无,真气从之。闲暇时不妨于园中散步,赏花观鱼,或做些喜欢之事,转移心神,方有助于药力发挥。”
这番话,说得柳玉茹眼中泪光闪烁。她在这深宅大院里,唯一的使命似乎就是生下子嗣,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胡老扁这番体贴入微的劝慰,仿佛说到了她心坎里。
“多谢先生指点……妾身……记下了。”她哽咽道。
朱逢春也似有所触动,连忙道:“神医说的是,玉茹,你以后莫要再多思多虑了。”
胡老扁起身告辞,朱逢春亲自送到二门外,又令管家奉上诊金,比寻常丰厚数倍。胡老扁依旧只取了应得之数,余者退回。
走出朱家那气势恢宏的大门,回头望了一眼那森严的宅院,胡老扁心中并无多少轻松。这朱门背后的深怨,岂是一张药方所能轻易化解?那柳玉茹眉宇间的沉重,朱逢春看似关切实则更重子嗣的眼神,都预示着这条“求子”之路,恐怕不会平坦。而这,仅仅是他踏入这清河县更深层权贵网络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