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此情可待（2/2）

“小姐，你可知……”胡老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沉痛而坦诚，“若你与我在一起，督军大人会如何？苏家会如何？外界会如何议论？你将要面对的，不仅是世人的非议，家族的阻力，更可能……是失去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而胡某，能给小姐的，或许只有颠沛流离，朝不保夕。这份情，太重，太险，胡某……承受不起，亦不忍心让小姐承受。”

他将最残酷的现实，赤裸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苏婉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但她却没有退缩，反而擦去泪水，露出一抹凄然却坚定的笑容：“失去一切？若这‘一切’中不包括先生，那失去又何妨？父亲那里，我会去争取，去说服！即便……即便最终不容于家族，我苏婉清亦无悔今日选择！先生总说怕连累我，可曾问过，我是否怕被连累？”

她的倔强与决绝，让胡老扁既心痛又动容。他何尝不愿回应这份赤诚？然而，理智如同冰冷的锁链，牢牢束缚着他的情感。

“小姐情意，重于泰山。”胡老扁缓缓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带着深深的歉意与决绝，“然胡某此生，志在医道，心系苍生。前路茫茫，祸福难料，实非良配。小姐年华正好，当有更稳妥、更般配的归宿。胡某……恕难从命。”

他终于还是说出了拒绝的话。每一个字，都如同针扎在他自己的心上。

苏婉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惨白。她踉跄了一下，仿佛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她看着胡老扁，看了很久很久，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雨水敲打竹叶的声音，此刻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终于，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如同梦呓：“我……明白了。原来……终究是婉清……一厢情愿了……”

她转过身，不再看胡老扁，脚步虚浮地向门口走去，那月白色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和雨声中，显得如此单薄而无助。

“小姐！”胡老扁忍不住唤道，心中揪痛。

苏婉清在门口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尊严，轻声道：“先生放心，今日之言，出你之口，入我之耳，绝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婉清……告辞。”

说完，她毅然推开门，投入那片迷蒙的雨幕之中，身影很快便被夜色与雨水吞没，消失不见。

胡老扁站在原地，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久久未动。窗外雨声渐沥，仿佛在为他，也为她那无疾而终的情愫，奏响一曲哀婉的挽歌。

他知道，他亲手斩断了这份最真挚的情意，也在这位骄傲的督军千金心上，留下了一道或许永远难以愈合的伤痕。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从今往后，他与她之间，那层朦胧的美好已然破碎，只剩下无法逾越的鸿沟与难以言说的尴尬。这督军府，他恐怕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魏永年回来时，看到的是胡老扁独自一人，对灯枯坐，面色沉郁，以及桌上那局更加凌乱、仿佛象征着主人心境的残棋。他叹了口气，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为他换上一壶热茶。

有些伤痛，无需言语，只能独自承受，等待时光来慢慢平复。而前路的抉择，也因此变得更加紧迫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