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屏光如豆(1/2)
正月初五深夜,洪山镇的古厝陷入墨般的寂静。陈家天井的青石板上,月光被雕花窗棂切割成碎银,落在陈宗元的老花镜上。他趴在土炕上,鼻尖几乎贴住手机屏幕,倪海厦讲《伤寒论》的声音从耳机里漏出来,混着远处海浪的低鸣,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少阴病,脉微细,但欲寐……”老中医的声音带着台湾腔,像极了当年在镇卫生院带他的吴医师。陈宗元摸出儿子的旧笔记本,笔尖悬在泛黄的纸页上方,突然想起赵秀芬白天苍白的脸色——她的脉确实细得像游丝,难道真的是少阴证?
手机热点蹭的是邻居家的 wifi,信号格像受惊的麻雀般跳来跳去。屏幕突然黑屏,陈宗元慌忙拍打手机,却听见炕下传来妻子林月娥的叹息:“阿元,歇会儿吧,眼都红得像兔子了。”他这才发现指甲缝里还沾着白天捣草药的绿汁,在手机蓝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就看完这节。”陈宗元头也不抬,重新点开视频。画面里跳出“乌头汤”的药方,他赶紧抓起铅笔,在笔记本上歪歪扭扭地写:“附子二枚,川乌五枚,麻黄三两……”写到“附子先煎”时,笔尖突然顿住——十年前师父曾说过,附子不煮透会麻舌头,严重的要人命。
炕桌下的牛皮药箱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老郎中的咳嗽。陈宗元伸手摸向箱底,指尖触到《赤脚医生手册》粗糙的封面。1983年的纸页沙沙作响,第 47页的“风湿痹痛方”被红笔圈了又圈,旁边用铅笔写着:“雷公藤需久煎,忌与甘草同用。”字迹早已褪色,却像刻在他脑子里般清晰。
“阿元,喝口姜茶吧。”林月娥端着茶碗进来,碗沿沾着几粒米花。陈宗元接过时,看见妻子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突然想起今天是他们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等忙完这阵子……”他话没说完,就被手机里的咳嗽声打断——视频里的老中医正在讲附子中毒的症状。
窗外,海风突然变大,吹得屋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陈宗元裹紧中山装,目光落在墙上的老算盘上。父亲临终前说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学医如算珠,错一步,满盘皆输。”他摸出白天村民送的附子,凑近煤油灯细看:半块附子已经发霉,皱巴巴的像块黑炭。
“不管了。”陈宗元咬咬牙,在笔记本上写下“先煎三小时”。手机屏幕突然弹出新闻:“基层中医非法行医案激增”,配图是某个乡村医生被带走的画面。他赶紧关掉页面,却看见时间显示凌晨三点——距离天亮只剩三个小时。
林月娥靠在门框上打盹,陈宗元悄悄起身,把药箱抱到灶台前。陶罐里的水早已烧开,他捏着附子的手悬在半空,突然想起赵秀芬疼得扭曲的脸。“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吧。”他喃喃自语,附子掉进水里,发出“滋啦”的声响,腾起的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
墙上的挂钟敲了四下,陈宗元趴在灶台上打了个盹。梦里,他回到 19岁,跟着师父在后山采药。师父指着一丛开着紫花的植物说:“这是雷公藤,能治风湿,但毒性大,得煮上三个时辰。”突然,画面变成赵秀芬发紫的嘴唇,她举着药碗大喊:“阿元,这药麻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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