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叩门老医(1/2)
二月初六,咸腥的海风裹挟着细雨,将洪山镇浇得湿漉漉的。陈宗元裹着那件磨得发亮的蓑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九曲巷的青石板路上。竹笠边缘垂下的水珠连成帘幕,不断砸在路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又迅速融入蜿蜒的水洼中。他怀里紧紧抱着那本《赤脚医生手册》,油纸包裹的边角已被雨水浸透,第 47 页的红圈晕染开来,像极了他此刻慌乱又滚烫的心。
转过三道弯,王大爷的土坯房出现在巷子尽头。斑驳的土墙上爬满了深褐色的藤蔓,屋檐下挂着的妈祖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褪色的绸布上依稀可见 “保平安” 的字样。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艾草、鱼腥草和老旧樟木的气息扑面而来。雕花竹床前,褪色的妈祖挂毯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床头搪瓷缸里浸泡的新鲜鱼腥草,叶片在水中轻轻舒展。
王大爷蜷缩在蓝花布棉被里,满头银白的发丝却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红绳整整齐齐地绑在脑后。听见脚步声,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嘴角扯出一抹慈祥的笑,闽南话带着浓重的乡音:“元仔,恁终于来了。” 尾音颤巍巍的,像屋檐下被风吹动的铜铃。
陈宗元喉头一紧,“扑通” 一声跪在竹床前,膝盖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疼得他微微皱眉。竹床缝隙里漏下的一缕阳光,正好照在老人枕下露出一角的蓝布包上,布面的补丁针脚细密,边缘微微卷起。“王姨,对不住……” 他声音哽咽,“是我学艺不精,害秀芬姐和二狗遭罪了。”
“莫跪莫跪!” 王大爷伸出皮包骨头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陈年的艾草渍,轻轻拍了拍陈宗元的手背,“你师父走那年,也是这么跪着听我讲‘内寒’的治法。” 老人咳嗽两声,漏风的牙床发出 “嘶嘶” 的声响,“治风湿啊,最要紧的是辨寒热。你看那秀芬,关节痛得像被冰锥扎,夜里脚底板凉得跟冰块似的,这明显是‘内寒’作祟啊!”
陈宗元猛地抬头,脑海中闪过赵秀芬蜷缩在炕角的模样,她总说脚冷得睡不着,自己却一心想着清热祛湿,根本就是本末倒置!正想着,王大爷用骨节突出的手指指了指枕头,示意他打开蓝布包。泛黄的纸页间,干枯的鸡血藤标本保存完好,字迹被岁月和虫蛀侵蚀得断断续续:“你师父当年治痹症,必定用乌头配干姜,再加上这鸡血藤…… 乌头驱寒,干姜温里,鸡血藤通经络,三药合用,才能药到病除。”
窗外的九重葛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几片紫红色的花瓣飘落在窗台上。陈宗元手忙脚乱地摸出随身携带的竹筒,竹筒上刻着的 “陈记” 二字早已模糊不清。握着竹笔的手不住颤抖,几乎无法在宣纸上写下完整的字迹。王大爷看着他慌乱的模样,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元仔,民间验方得活学活用。就像这海风,看着轻柔,实则带着刀刃,稍不留意就会伤了人。用药也是这个理,得看准病症,把握好分寸。”
临走时,陈宗元对着床头的妈祖像深深鞠躬,余光瞥见王大爷枕头下还压着半块红布,金线绣的 “保生大帝” 字样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老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却有着惊人的力气:“记住喽,附子一定要配干姜,先煎三时辰,去其毒性。煎药的时候,得守在旁边,看着火候,就像看着自家的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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