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祛湿迷踪(1/2)

二月初三,洪山镇被浓稠如胶的雨幕困住,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潮水的气息,钻进每一道砖缝。屋檐下的雨珠连成线,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混着泥浆,在陈家院子里蜿蜒出一道道深色的纹路,像极了赵秀芬腕间凸起的青筋。

陈宗元蹲在赵秀芬的竹榻前,陶罐里残留的褐色药汁还在微微晃动。女人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蓝布围裙上的呕吐物已经半干,散发着苦涩与酸腐混杂的气味。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尖轻按在她腕间的太冲穴,触感如同触摸一段干燥开裂的老树根,脉搏微弱而紊乱,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早该想到的……”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自责,目光扫过床头那本翻得卷边的《伤寒论白话解》,书页间夹着的艾草书签轻轻颤动。

墙角,李二狗歪靠在竹椅上,仰着头,鼻孔里塞着的棉球渗出暗红的血迹,在白棉球上晕开,宛如绽放的红梅。铝盆里凝结的血痂呈紫黑色,形状扭曲,像极了海边礁石上风干的贝壳。“老陈,我是不是快瞎了?” 李二狗的声音带着哭腔,微微颤抖,“眼前直冒金星,黑一阵白一阵的……” 陈宗元心里猛地一沉,喉结上下滚动。他想起《黄帝内经》里 “诸失血者,皆属于热” 的记载,可眼前李二狗舌淡苔白,分明是阳虚之象,为何加了桂枝温阳,反而引发鼻衄?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

灶台上,“附子理中汤” 在砂锅里咕嘟作响,浓烈的干姜气味混着潮湿的空气,刺激得人鼻腔发痛。陈宗元握着竹筷的手微微发抖,搅动着药汤,看着深褐色的液体翻涌,表面浮起一层细密的泡沫。他摸出怀里的竹筒验方,竹筒表面被汗水浸得发滑,“附子配干姜” 的字迹在水汽中变得模糊不清,与《金匮要略》里 “历节病,不可纯用攻伐” 的批注重叠,在他眼前不断晃动,仿佛变成一个个嘲笑的符号。

午后,雨势稍歇,王美凤架着手机,直播镜头对准陈家院子里冒着热气的药罐。她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指用力戳向镜头,尖锐的声音穿透潮湿的空气:“家人们看!这就是赤脚医生熬的‘神药’,病人都快被治垮了,他还在瞎折腾!” 直播间的弹幕疯狂滚动,“报警抓庸医”“草菅人命” 的字样不断刷屏,像无数根刺,扎进陈宗元的心里。院子外,三三两两的村民隔着篱笆探头张望,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声音虽小,却字字如刀。

林阿水蹲在屋檐下,旱烟袋锅子里的烟灰簌簌落在沾满牡蛎泥沙的鞋面上。他吧嗒了几口烟,烟雾在雨中迅速消散:“陈医生,要不我去镇里买些胃药?卫生院关了,听说黑市上能搞到……” 他的话让陈宗元心中一动,突然想起赵秀芬昨天虚弱的呢喃:“喝药后,嘴里泛苦,就想吃点酸的……” 闽南地区,女人生完孩子常喝酸梅汤开胃,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照亮了他混沌的思绪。

“月娥,把坛子里的酸梅拿出来。” 陈宗元转身喊道,却见林月娥坐在门槛上,借着昏暗的天光,仔细缝补他那件磨破的白大褂。银针在她指间穿梭,线脚间夹杂着几根干枯的艾草茎,那是昨天给赵秀芬艾灸时不小心掉落的。她抬起头,鬓角的白发在风里轻轻飘动,让陈宗元瞬间想起年轻时,她头上插着酸梅枝,在妈祖庙前对他羞涩微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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