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村口立誓(2/2)
“当年我当赤脚医生,背着药箱跑遍十里八乡。”陈宗元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现在卫生院关了,你们断了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疼死!”他摸出藏在怀里的《赤脚医生手册》,1978年的铜锁在阳光下泛着黯淡的光,“这本手册,救过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现在,我要用它再试一次!”
人群安静下来,只有海风掠过晒谷场的稻草垛,发出沙沙的声响。李二狗突然往前挪了两步,拐杖在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声:“老陈,我信你!”他卷起裤脚,肿胀的脚踝虽然依旧发亮,却比前日消了些,“昨晚喝了你的药,我能把脚放到地上了!”
这话如同一颗石子投进深潭。赵秀芬的丈夫林阿水也站出来,声音哽咽:“我媳妇在医院,医生说……说那些草药,多少起了点作用。”
陈宗元眼眶发热,摸出从灶王爷画像旁撕下的红纸,咬破手指,在纸上写道:“今立此状,若 30日内不能让赵秀芬、李二狗好转,我陈宗元甘愿受罚,永不从医!”鲜红的指印按在末尾,像一朵盛开的血花。
妈祖庙的钟声再次响起,这次清脆而悠长。陈宗元跳下石磨,对着围观的村民深深鞠躬。海风掀起他的白发,露出后颈被艾草熏出的黑斑。人群慢慢散去,李二狗媳妇嘟囔着“死马当活马医”,王美凤也收起了手机,但陈宗元知道,这场赌局才刚刚开始。
深夜,陈家的灯又亮了。陈宗元趴在土炕上,就着煤油灯的光研究《伤寒论白话解》。林月娥轻手轻脚走进来,在他脚边放了个汤婆子。“阿月,你说……”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我是不是太倔了?”
“你从小就这样。”林月娥在炕沿坐下,拨弄着灯芯,火苗猛地窜高,照亮墙上的经络图,“当年你非要跟着老郎中翻山越岭学医,现在……”她没说下去,只是往他手里塞了个热乎乎的红薯。
陈宗元咬了口红薯,甜味混着柴火味在嘴里散开。他望向窗外,月光洒在古厝的燕尾脊上,像镀了一层银霜。远处妈祖庙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他想起小时候,每次跟着师父出诊,路过妈祖庙都会虔诚地拜一拜。
“妈祖保佑。”他对着夜空喃喃自语,重新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明日,去后山寻苍术、黄柏。”钢笔尖划破纸张,正如他此刻破釜沉舟的决心。在这个被疫情困住的闽南村落,一个年过半百的赤脚医生,正用他的执着与倔强,在绝望中点燃最后一丝希望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