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叩门之痛(1/2)
大年初三,洪山镇的冬雨裹着咸涩的海风,将燕尾脊上的雨珠吹成斜斜的帘子。陈宗元披着棕褐色的蓑衣,竹篾斗笠边缘垂着的水珠,顺着粗麻绳滚进藏青色中山装的领口。他踩着木屐,在湿滑的青石板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手里的牛皮药箱随着步伐撞击大腿,铜锁上“1978”的刻痕硌得生疼。
昨夜在手机上搜索“类风湿中医治法”到凌晨,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布满血丝。此刻路过村头的妈祖庙,檐下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恍惚间竟像是赵秀芬昨夜痛苦的呻吟。他加快脚步,拐进红砖巷时,正撞见李二狗的妻子王美凤端着一盆脏水泼出门,污水在石板路上蜿蜒成深色的溪流。
“陈医生!”王美凤攥着围裙角,指甲缝里还沾着洗碗的油渍,“二狗疼得下不了床,昨儿半夜把腌菜缸都砸了……”话音未落,院子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李二狗的怒吼:“卫生院那些龟孙!等老子好了非砸了他们招牌!”
陈宗元跨过门槛,天井里散落着腌菜缸的碎片,褐色的菜卤混着雨水漫过青石板。堂屋里,李二狗仰躺在竹躺椅上,右脚踝肿得发紫,皮肤亮得反光,活像发了霉的芋头。他左手攥着半块砖头,右手正对着八仙桌上的瓷碗砸去,碎瓷片飞溅,在墙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白痕。
“放着!”陈宗元大喝一声,将药箱重重搁在桌上。牛皮与木头碰撞的闷响惊得李二狗一颤,砖头“当啷”掉在地上。“你这是要把自个儿疼死?”陈宗元蹲下身,粗粝的手指按上李二狗发烫的脚踝,对方疼得倒抽冷气,小腿肌肉绷得像石头。
“陈医生,救救他……”王美凤抹着眼泪,从围裙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这是最后两片止痛药,昨儿就吃完了……”塑料袋里躺着两片白色药片,边角已被磨得发毛。陈宗元想起手机里看到的“四妙丸”,可村里中药铺早关了门,上哪去找苍术、黄柏?
离开李二狗家时,雨势更急了。陈宗元紧了紧蓑衣,朝着赵秀芬家走去。路过村口的小卖部,卷帘门半开着,老板娘阿月正对着手机破口大骂:“美团骑手进不来!我管你什么系统派单!”货架上仅剩几包泡面和藿香正气水,玻璃柜台里的散装糖果落了层薄灰。
“阿月,有酒精棉球吗?”陈宗元探进头问。阿月翻了个白眼,从柜台底下摸出个铁皮盒:“就剩半盒,还是留着自己消毒用的!”铁皮盒里躺着寥寥几颗棉球,沾着褐色的碘伏痕迹。陈宗元掏出皱巴巴的纸币,突然瞥见货架角落的老式闹钟——表盘上印着“上海牌”,秒针还在倔强地跳动。
推开赵秀芬家的雕花木门,一股酸腐的汗味扑面而来。赵秀芬蜷缩在二楼的竹床上,盖着的蓝花棉被补丁摞补丁。她的手指肿得像胡萝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血痕。林阿水蹲在床边,正用毛巾蘸着温水给她擦脸,水盆里的水早已浑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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