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昼夜焚膏(1/2)
正月初八,洪山镇的古厝在海风中醒转。陈家天井的石臼里结着薄冰,陈宗元呵着白气将昨晚冻住的草药敲碎,木屐底的铁钉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林月娥站在雕花廊下,看着丈夫鼻尖冻得通红,鬓角的白发比三天前又多了几缕。
“先吃饭吧,都凉了。”她端着陶碗走近,碗里是加了红糖的姜茶和两块米糕。陈宗元却充耳不闻,牛皮药箱摊开在廊下的竹椅上,《伤寒论白话解》摊开在膝头,书页间夹着半支断了芯的铅笔。
“少阴之为病,脉微细,但欲寐……”他喃喃自语,手指在书页上移动,突然想起赵秀芬蜷缩在炕角的模样。昨夜下载的 pdf里,老中医说少阴病需用四逆汤,可他翻遍药箱,只有半块发霉的附子。
“阿元!”林月娥提高声音,碗底重重磕在石桌上,“再不吃,胃要熬坏了!”陈宗元这才抬起头,看见妻子眼中的红血丝——她昨夜又起来给他添了两次炭火。
刚咬了口米糕,院外突然传来“砰”的砸门声。陈宗元手一抖,米糕掉在书上,沾满碎屑。李二狗的骂声透过门缝钻进来:“老陈!你给我出来!别躲在屋里骗钱!”
林月娥慌忙去开门,李二狗拄着拐杖闯进来,肿得发亮的脚踝在裤管里晃荡。“你看看!”他卷起裤脚,脚踝处红得发紫,“喝了你那什么鬼草根水,肿成这样!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陈宗元蹲下身,仔细查看患处。皮肤温度偏高,按下去有凹陷,确实比三天前更肿了。他想起笔记里说“湿毒瘀阻”,可李二狗喝的土茯苓水本该祛湿,怎么会……
“不是草药的错。”陈宗元站起身,从药箱里翻出手机,“你看,痛风发作时不能用寒凉药,我昨天查到,得用……”话没说完,屏幕突然黑屏——手机又没电了。
“少拿那破手机糊弄人!”李二狗挥着拐杖,差点砸到墙上的经络图,“你十年没摸医书,现在看两天视频就敢开药?我告诉你,再喝出毛病,我去县里告你!”
“二狗!”陈宗元突然提高声音,“你当我想胡闹?卫生院关了,你们断了药,除了我,还有谁能救你们?”他拉开药箱,露出里面的《赤脚医生手册》和手抄笔记,“我每天只睡三个时辰,不是为了骗钱,是不想看你们疼死!”
李二狗愣住了,目光落在陈宗元手背上的血痕——那是昨天爬山找信号时划的。他突然想起雪山上,老陈滚下山时护着手机的模样,喉咙动了动,没再说话,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别理他,吃饭吧。”林月娥轻声说,递来一块干净的米糕。陈宗元却摇摇头,拿起浆糊桶走向堂屋。昨天在村委会打印的经络图还堆在桌上,他小心翼翼地将足太阴脾经图贴在墙上,用缝被子的白线沿着经络走向比划。
“任督二脉,十二正经……”他对着镜子,用牙签在足三里穴按压,直到皮肤出现紫斑。林月娥在一旁看着,突然转身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陶罐。
“这是天麻炖鸡汤,补补脑子。”她揭开锅盖,热气中飘着党参的香气。陈宗元却皱眉:“党参?哪来的?”“赊的。”林月娥避开他的目光,“小卖部阿月说,算给咱的人情。”
陈宗元喉头一紧,低头喝了口汤。热汤下肚,胃里暖了些,可心里却更沉了——连补药都要赊,他拿什么去救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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