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梦境”中的低语(2/2)
这些梦境不再是零散的碎片,而是拥有完整情节、饱满情绪和感官细节的“记忆移植”。他的自我边界在这些夜晚被反复冲刷、侵蚀。每次惊醒后的好几分钟内,他都陷入一种深刻的认知混乱,需要极力集中精神,像拼凑破碎的拼图一样,才能艰难地确认:我是凌哲,一个来自中国的雕塑家,此刻身处一个绝密的研究所……而不是那个在异国他乡,抱着大提琴,被逆卡巴拉之门和“钥匙”的低语所困扰的……薇拉。
他开始下意识地、带着恐惧回避房间里那面唯一的镜子。他害怕再次看到那张扭曲的、混合了两人特征的恐怖面容,更害怕在某一次抬头时,镜中映出的,完全、彻底是“薇拉”那双盛满忧郁与秘密的、陌生的眼睛。
一天深夜,万籁俱寂,只有仪器指示灯发出幽微的光。他躺在绝对的黑暗里,那一直作为背景音存在的“低语”,忽然像收音机被调准了频率般,变得清晰可辨。他屏住呼吸,凝聚全部心神去“倾听”,终于捕捉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带着薇拉独特思维频率的碎片:
“……他们不相信我的发现……认为我疯了……雷,你到底在哪里?我需要你……那扇门……绝对不能打开,那是亵渎……可是音乐……音乐本身,它既是钥匙,也是锁……”
伴随着这些充满焦虑与孤独的思维片段,同时涌入的,还有一段极其微弱、却旋律线条异常清晰、带着某种冰冷而精确的数学美感的大提琴独奏片段。这与他之前听到的所有充满焦虑与不谐的乐章都截然不同,这片段本身,就像一道设计精密的谜题,充满了探寻、计算与解构的意味。
这一次,这清晰的低语与奇异的旋律,没有引发纯粹的恐惧。反而,一种诡异的好奇心,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菌类,在他心中悄然萌发。他甚至察觉到一丝微弱却无法否认的……智力上的共鸣与吸引。他发现自己开始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反复回响、拆解那段旋律,试图捕捉其中隐藏的数学规律和逻辑结构,仿佛那里面加密着关乎生死、通往真相的终极答案。
他正在被同化。不再是依靠暴风骤雨般的感官冲击,而是通过这种润物无声的意识渗透、记忆嫁接与情感共鸣。他奋力坚守的那个名为“凌哲”的自我堡垒,正在被另一个灵魂的体验、执念、恐惧与求知欲,像地下水侵蚀地基般,悄无声息地瓦解、改造、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