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新帝锐意,削藩骤起(1/2)
接下来的数月,琼州基地在表面哀悼与内部高度戒备中度过。崖州城内外,依照礼制为太祖皇帝举哀,素服素食,禁绝娱乐,一切官样文章做得滴水不漏。林霄以崖州知州身份起草的、言辞恳切、歌颂太祖功绩、表达对新帝效忠的贺表,也已用六百里加急送往南京。在这层官方刻意营造的悲戚与恭顺之下,是鹿回头湾更加高效和隐秘的运作。
驼爷掌控的察事司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以前所未有的功率运转起来。加密的讯息通过海路、陆路,冒着极大的风险,在琼州与北平之间穿梭,如同维系着两颗遥远心脏的脆弱血管。更多的细节被传递回来,拼凑出南京新朝初立后的权力格局与暗流。
新帝朱允炆,这位在祖父朱元璋铁腕阴影下成长起来的年轻君主,登基之初便展现出了与太祖截然不同的气质。他深受儒家经典熏陶,身边聚集了以兵部尚书齐泰、太常寺卿黄子澄为首的一批同样饱读诗书、理想主义的文官集团。他们视太祖晚年苛政、勋贵跋扈、藩王拥兵为帝国最大的隐患,渴望建立一个以文驭武、中央集权、仁政爱民的“理想国”。而削除那些手握重兵、辈分上是皇叔的藩王,尤其是镇守北疆、功高震主的燕王朱棣,便被他们视为巩固皇权、实现政治蓝图的当务之急。
“齐泰、黄子澄等人,果然开始全力推动削藩了。”苏婉将最新译出的密信递给林霄,烛光映着她略显凝重的侧脸,“他们选择的第一目标,是周王朱橚。”
林霄接过密信,快速浏览。信中提到,建文元年一开始,齐泰等人便以周王朱橚 “意图不轨”、“勾结藩王”等罪名,其中不乏牵强附会甚至构陷之词,怂恿建文帝下诏将其废为庶人,并派兵迅速包围周王府,将朱橚及其家眷执送南京,随后流放云南蒙化。整个过程雷厉风行,几乎没给周王任何反应时间。
“果然是从相对较弱、且与燕王关系密切的周王下手。”林霄冷笑一声,将密信放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剪除羽翼,敲山震虎,同时试探诸王反应。这套路数,看似稳妥,实则愚蠢!这只会打草惊蛇,让朱棣有更充分的准备时间,也让其他藩王兔死狐悲,更容易被朱棣拉拢。建文朝廷,被儒家经典泡软了脑子,真以为天下事皆可依礼法而行?”
他作为穿越者,深知这段历史的走向,但身临其境,更能感受到那种历史车轮碾压而来的紧迫感和建文君臣政治上的幼稚。削藩本身或许势在必行,但如此急切、粗暴、且缺乏足够政治智慧和武力准备的方式,简直是自掘坟墓。
苏婉轻叹一声:“恐怕还不止于此。周王被废,仅是开始。据闻,齐黄等人已在朝堂上公开讨论下一步目标,代王、岷王、齐王等皆在名单之上。风声鹤唳,各地藩王皆惶惶不安,尤其是镇守北疆的燕王、宁王等,更是如坐针毡。我们通往北平的商队回报,北平九门盘查日益严密,进出不易。”
林霄走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死死盯住北平的位置。“朱棣那边有何反应?”
“据北线房最新密报,燕王闻听周王被废,惊怒交加,据说在王府内闭门数日不出。但暗地里,其麾下谋士僧道衍、武将张玉、朱能等人活动更加频繁。王府护卫的调动、物资的囤积、与蒙古部落的联络,都在加紧进行。而且,”苏婉压低了声音,“道衍大师通过隐秘渠道,向我们传递了一个口信。”
“哦?”林霄眼神一凝。
“口信只有八个字:”山雨欲来,速备舟楫‘。“
林霄瞳孔微缩:“这是在催促我们加大支持力度,同时提醒我们风暴将至,要做好自保的准备。”他沉吟片刻,断然道:“回复道衍,琼州虽远,亦知唇亡齿寒。所需物资,必竭力筹措,近期将设法送出第二批。同时,告知他,我们已加强戒备,并会密切关注南京动向。”
就在林霄与苏婉研判局势之际,建文朝廷的削藩之剑,以超乎他们预料的速度和力度,再次狠狠斩下!
建文元年四月,就在周王被废后不久,代王朱桂被劾“残暴不仁”、“凌虐百姓”、“拥兵自重”,建文帝下诏将其废为庶人,幽禁于大同。几乎同时,远在湖广的岷王朱楩亦被以类似罪名废黜。
消息传到琼州,已是初夏时节。海风开始带上炙热的气息,但林霄书房内的气氛却比寒冬更冷。
“太快了!太急了!”林霄看着驼爷亲自送来的密报,眉头紧锁,“短短数月,连废三王!建文君臣难道不懂什么叫狗急跳墙?他们真以为凭几道圣旨就能让所有藩王引颈就戮?”
苏婉忧心忡忡:“如此激进,恐怕会引来剧烈反弹。燕王那边……”
她的话音未落,更令人震惊的消息接踵而至。
建文元年六月,削藩的悲剧达到了一个高潮。目标指向了年仅二十八岁的湘王朱柏。湘王素有贤名,好学问,喜藏书,并无明显劣迹。然而,齐泰、黄子澄等人罗织其“私造宝钞”、“擅募勇士”、“有异谋”等罪名,派兵包围了荆州湘王府。
接下来的消息,让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林霄,也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察事司动用了一条埋藏极深的暗线,付出了惨重代价,才将荆州发生的惨剧细节传递出来:面对朝廷使臣的逼讯和王府外重重包围的官兵,年轻气盛的湘王朱柏,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抗争。他愤然道:“吾闻前代大臣下狱,多自引决。身高皇帝子,南面为王,岂能辱仆隶手求生活哉!”随后,他紧闭宫门,与王妃李氏、以及众多宫人,在堆满典籍书卷的宫殿内,阖宫自焚而死!大火烧了数日才熄灭,其状惨不忍睹。
“湘王……自焚了……”苏婉译出这条消息时,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脸色苍白。她虽出身官宦,见识过朝堂风波,但如此血腥残酷、直接逼死一位亲王全家的手段,依旧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范围。那不仅是政治斗争,更是一场人道惨剧。
林霄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茶盏跳动。“混账!齐泰、黄子澄,还有那个躲在深宫、默许这一切的朱允炆!他们这是在自绝于天下!湘王有何大罪?竟至逼得阖宫自焚!此讯一出,天下藩王谁不心寒?谁不恐惧自己就是下一个湘王?!”
他胸中怒火翻腾,既有对建文君臣愚蠢残暴的愤慨,也有对历史惯性巨大的无力感。他知道湘王会死,但亲耳听到细节,那种冲击依旧强烈。这起事件,彻底撕碎了建文朝廷“仁政”的伪装,将削藩斗争推向了你死我活的极端。
湘王朱柏的惨死,如同又一记丧钟,在大明帝国的上空凄厉敲响。天下震动!不再仅仅是藩王集团,许多原本对削藩持观望态度甚至些许支持的士大夫和地方官员,也对此等酷烈手段感到震惊和不满。朝野议论纷纷,暗流汹涌。
这股震动,也迅速传到了琼州,并在基地内部引发了不同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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