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铠甲与软肋（2/2）

这句话，不是质问，而是最深的理解。它轻轻叩开了吕思萌从未向任何人敞开的心门。是啊，所有人都看到妈妈的强大，所有人都看到她的叛逆，可谁看到那个在深夜里，听着母亲房间里压抑的啜泣而不敢出声，只能紧紧攥着被角的小女孩了呢？

“我……我不能累……”她哽咽着，几乎语无伦次，“我不能给她添麻烦……她已经那么难了……我要保护她，我要变得厉害，让所有人都不能欺负我们……我不能像她那样……”

像她那样什么？像母亲那样，即使强大，似乎也并未获得真正的幸福？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但这未竟之语，林凡仿佛已然听见。

他停下脚步，转身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评判，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澄澈。

“所以，你选择成为了一座活动的堡垒，一座带着尖刺的城墙。你竖起所有的锋芒，不是为了主动攻击，而是想向整个世界宣告——‘我这里固若金汤，我和我在乎的人，你们惹不起’。”

他用一个无比贴切的比喻，将她所有的攻击性、所有的叛逆，都赋予了悲壮而合理的色彩。这不是“问题”，这是在残酷环境下演化出的“生存策略”。

吕思萌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沉重、恐惧和委屈，都借着这场痛哭倾泻而出。

白露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明白人类为什么能流出这么多眼泪，但她从口袋里掏啊掏，摸出一颗包装色彩斑斓的水果糖，塞进了吕思萌紧紧攥着的手心里。

林凡耐心地等她哭声稍歇，才用更轻、更柔和的声音说：

“这个方法，短期内很有效。但长期穿着沉重的盔甲，每一根刺，首先扎伤的，其实是你自己。它会让你……很孤独吧？”

吕思萌用力地点着头，泣不成声。

“你有没有想过，”林凡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让她灵魂都为之一颤的视角，“你妈妈那么拼命地变得强大，为你建造堡垒，她的初衷，或许并不是希望你成为另一个浑身尖刺的、更年轻的她？”

他的声音像带着魔力，引导她看向从未见过的风景：

“她倾尽所有，可能只是想为你撑起一片足够高、足够广的天空，让你在这片天空下，可以安心地、偶尔……也能做一个不必那么强大，甚至可以偶尔撒娇、示弱的小女孩。”

这句话，在吕思萌的内心世界里引发了山崩海啸。她一直以为，继承母亲的坚强、变得同样不好惹，才是对母亲最好的回报和守护。可林凡却告诉她，母亲战斗的终极意义，或许恰恰是为了让她不必重复这种战斗的人生。

看着吕思萌眼中巨大的震动和迷茫，林凡知道，种子已经种下。他最后说道，语气温和而充满力量，像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思萌，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永远身披甲胄、永不流泪。而是清晰地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斗，并且，拥有在信任的人面前，安然卸下盔甲，袒露软肋的勇气。”

说完，他不再多言，只是重新迈开步伐，静静地走在前面，给她消化和整理情绪的空间。

白露学着林凡的样子，用她自以为很轻的力道拍了拍吕思萌的背，差点把她拍个趔趄。

吕思萌握着那颗带着白露体温的糖，看着林凡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宽阔而安稳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那些扎得她自己遍体鳞伤的“刺”，正在被一种温柔而强大的力量，一点点地软化、抚平。

回家的路还在继续，但有些东西，已经从内部开始，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