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父女同心(1/2)
当最后一锹带着湿气的泥土被苏云娘用铁锹背面狠狠拍实,又仔细覆盖上厚厚的枯枝败叶,使之与周围阴湿的林地彻底融为一体时,林溪才感觉到手臂传来阵阵难以抑制的酸麻和颤抖。
她拄着沉重的短柄铲,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汗水混合着溅起的泥土污迹,顺着额角滚落下来,砸在脚下的腐叶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看着那片被伪装得几乎天衣无缝的地面,心中那股灭顶的恐惧感和窒息感终于被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一丝诡异的平静所取代。
埋掉了!那个带来血腥预兆的煞星,连同那恐怖的噩梦,似乎都被深埋在了这冰冷的泥土之下!
苏云娘也直起腰,抹了把汗,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她的动作比林溪更利落,气息也更沉稳,但眉宇间也难掩一丝深重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凝重。
她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再次扫视周围:确认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脚印(包括拖拽痕迹)、血迹、或者遗落的物品。
目光尤其在那条干涸石沟的边缘停留了很久——那里曾有一滩暗褐色的血迹。
她走过去,用脚将旁边的浮土和落叶仔细拨过去,反复踩踏覆盖,直到再也看不出任何异常。
“溪儿,”苏云娘指着陷阱口附近几片沾染了暗红色泽、边缘卷曲的宽大蕨叶,“把这些沾了血的叶子都拢起来。”
林溪立刻照做,强忍着指尖触碰那些沾染不祥之物的叶片时传来的冰冷粘腻感,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叶子摘下。
苏云娘也从袖中掏出之前割下的、带有特殊纹样的衣物碎片,一起塞进那个散发着刺鼻碱味的生石灰坛子里。
她接过坛子,又走到石沟边,捧起几捧带着湿气的、颜色深沉的泥土,盖在坛中的杂物上,用力压实,最后才塞紧木塞,重新封好坛口。
坛子沉甸甸的,如同装着潘多拉魔盒。
“走。”
苏云娘将沉甸甸的石灰坛子递给林溪,自己则扛起长柄铁锹,拿起短铲,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却又无比坚定,“回家。”
母女二人一路沉默地下山。
林溪紧紧抱着那个冰冷的、如同炸弹般的石灰坛子,双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仿佛抱着一个随时会挣脱束缚、带来毁灭的恐怖之源。
她偷偷看向走在前面的母亲,苏云娘的侧脸在透过林隙的斑驳光线下显得异常坚毅,沾着泥土的鬓角被汗水打湿,紧抿的唇角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带着一种林溪从未见过的、属于顶级猎手处理完最危险猎物后的绝对冷静和肃杀。
这份沉静,像一块磐石,稍稍安定了林溪那颗依旧在狂跳不止、惊魂未定的心。
回到林家小院,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将院墙的影子投得斜斜的。
院子里静悄悄的,哥哥们大概都各忙各的去了。
林溪刚想把坛子藏进柴房角落的阴影里,却被苏云娘阻止。
“直接去书房找你爹。”
苏云娘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不容置疑的重量。
林溪的心猛地一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爹……爹会怎么想?他会信那个荒诞血腥的噩梦吗?他会怪自己和母亲心狠手辣、草菅人命吗?他会觉得她们是疯子吗?
巨大的忐忑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抱着坛子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指节泛白。
她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罪人,忐忑不安地跟在母亲身后,走向父亲那间总是萦绕着墨香的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
林镇山正站在宽大的红木书案前,悬腕提笔,临摹着一幅字帖。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他身上,给他儒雅沉稳的气质镀上一层温润的光晕。
笔走龙蛇,神态专注平和。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妻女一起进来,尤其是看到苏云娘肩上扛着的、沾满新鲜泥土的铁锹短铲,和林溪怀中那个沉甸甸、同样沾着泥土的石灰坛子时,他温和的眼中瞬间掠过一丝锐利如电的光芒,笔尖悬停在半空,一滴饱满的墨汁无声地滴落在宣纸上,洇开一团刺目的黑。
“回来了?怎么……”
他放下笔,话未问完。
苏云娘反手关上书房厚重的木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她将铁锹和短铲轻轻靠在墙角,走到书案前,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那个用粗布包好的小包裹。
解开布包,将里面的东西——那块象征着滔天权柄与灾祸的五爪龙纹玉珏、那枚刻着狰狞兽首和“影”字的玄铁令牌、几片样式奇诡的金叶子——一样一样,轻轻地、却带着千钧重量般,放在林镇山面前光洁的红木书案上。
书房里温暖的、带着墨香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结!
林镇山的目光落在那些物件上,尤其是当那块雕刻着睥睨苍生的五爪神龙玉珏映入眼帘时,他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
脸上的温和如同被狂风卷走的薄雾,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林溪从未在父亲脸上见过的、属于清风镖局总镖头的凛冽锋芒和沉凝如渊的肃杀之气!
书房内温暖的光线似乎都骤然冷冽了几分,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他身上的儒雅书卷气瞬间被一种久经沙场、见过血光的铁血气息所取代。
“怎么回事?”
林镇山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金属刮擦般的冷硬质感,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妻女沾满泥土、汗水和疲惫的脸庞。
“爹!”
林溪再也忍不住,抱着那个冰冷的石灰坛子扑到书案前,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语无伦次却又急切地将前两天总是做的那场血腥恐怖、细节清晰的噩梦、今晨山中如何被诡异直觉牵引着发现那重伤垂死的男人、如何看到那张与梦中恶魔一模一样的脸、母亲如何发现玉珏龙纹、她和母亲如何决断、如何将他深埋进废弃陷阱……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说到家人惨死的梦境细节时,她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身体止不住地剧烈颤抖,仿佛再次置身于那修罗炼狱。
林镇山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沉,眼神越来越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
他拿起那块龙纹玉珏,指尖冰冷,缓缓抚过那冰冷坚硬、象征着无上权柄的龙鳞浮雕,感受着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又拿起那枚刻着“影”字的玄铁令牌,入手沉重冰凉,那狰狞的兽首仿佛在无声咆哮。
当林溪说到最后,将那个石灰坛子也放到沉重的书案上,说里面是沾血的叶子和撕下的衣物碎片时,林镇山的眼神彻底变了,如同淬火的寒冰,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他没有质疑噩梦的真假。
作为一个在刀口舔血半生、押镖走南闯北、深知人心险恶和权力倾轧残酷的镖局之主,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铁律!
尤其是当证据如此确凿——五爪龙纹玉珏!这绝不是能伪造、也绝不是能开玩笑的东西!
它本身就是一张催命符!
女儿眼中那刻骨的恐惧和绝望,妻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疲惫,就是最有力、最真实的证明!
这煞星,无论救与不救,只要他活着离开,对林家,对青石村,甚至对昭明边境,都意味着无法想象的滔天大祸!
女儿的梦,是上苍的警示!是命运给予林家的一线生机!
妻女的当机立断,处理得……他眼中闪过一丝沉痛的赞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保护者的冷冽狠绝。
他放下令牌,绕过宽大的书案,走到浑身颤抖、泪流满面的林溪面前。
没有责备,没有犹豫,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他伸出宽厚、温暖、布满习武薄茧的手掌,带着沉稳如山的力量,轻轻按在了女儿冰冷颤抖、沾着泥土的肩上。
“溪儿,”林镇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林溪心上,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量,“你做得对。”
林溪猛地抬起头,盈满泪水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和一丝找到依靠的脆弱:
“爹……您……您信我?”
“信。”
林镇山斩钉截铁,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深邃如夜空,充满了理解与担当,“龙纹玉珏,便是悬顶利剑!此等人物,重伤流落至此,无论救与不救,只要他活着离开,对我林家,对青石村,甚至对昭明,都可能是灭顶之灾!你的梦,是警示,更是天意!你和你娘,当机立断,处理得……”他顿了顿,眼中那丝赞许和沉痛交织的光芒愈发清晰,“……很好。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他拿起书案上那块象征着灾祸源头的龙纹玉珏,走到墙角一个不起眼、平时用来焚化废纸的青铜火盆边。
火盆里还有昨夜未燃尽的炭火余烬,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和余温。
林镇山毫不犹豫地将那块价值连城、足以让无数人疯狂争夺的无上权柄象征,丢进了尚有暗红火星的灰烬之中!接着,是那枚沉重的玄铁令牌和那几片诡异的金叶子!统统丢入!
然后,他拿起火钳,面无表情地拨弄着炭灰,将这几样东西彻底掩埋覆盖在滚烫的余烬之下!
炭灰翻滚,火星明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如同在为这些不祥之物送葬。
“这些东西,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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