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铁证如山(2/2)
“金斗商行!活命之恩啊!”
人群如同汹涌的潮水,向着临江楼的方向疯狂汇聚!无数双颤抖的手伸向天空,无数张干裂的嘴唇发出最真挚的呼喊!泪水混合着笑容,在饱经苦难的脸上肆意流淌。临江楼,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惊雷的所在,瞬间成为了全城百姓目光的焦点,希望的灯塔!
临江楼内,赵秉严雷厉风行,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深知,拿下首恶只是第一步,稳定局面、解救饥民才是当务之急!
“听令!”赵秉严的声音如同洪钟,响彻大堂,带着稳定人心的力量。
“一!”他指向堆积如山的粮袋和门外汹涌的民心,“即刻查封泰和隆所有商铺、库房、田产!所有囤积之粮,无论新陈,一律充公!交由金斗商行林东家统一调配,平价售粮!务必确保粮价一日之内,恢复常平官价!”
“二!”他目光转向林金斗,带着信任与托付,“开官仓!清点存粮!由按察司衙役亲自监督!所有存粮,按市价七成平粜!同时,由‘金斗商行’负责,于城中各处设立售粮点,平价售粮!务必确保百姓今日便能买到救命粮!优先保障老弱妇孺!”
“三!”赵秉严看向一直沉默守护在林溪身边的铁山,以及那些金斗商行精壮的伙计,“征调城内所有车马!由林东家商行伙计及…飞虎营将士(他目光扫过林溪)押运!将追回之粮及官仓平价粮,以最快速度,运往各处施粥棚及售粮点!分发不得有误!”
“四!”他最后看向墨鸦和按察司的得力干吏,“着按察司会同府衙(临时接管官吏),立即严查此案余党!凡有参与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趁乱牟利之奸商,勾结官府、为虎作伥之胥吏,一律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一道道命令,如同定海神针,迅速稳定了濒临崩溃的局势。压抑已久的临江城,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活力!
被查封的泰和隆粮仓大门轰然洞开!囤积如山、散发着霉味的粮食被一车车拉出!官仓沉重的库门也在按察司衙役冰冷的注视下重新开启!金斗商行的伙计们如同注入了新的生命,在各处售粮点挂出醒目的、写着“平价售粮”和那低得令人热泪盈眶的粮价牌!
林金斗站在临江楼二楼的雕花木窗前,俯瞰着楼下街道上汹涌的人潮逐渐变得有序。他看到一车车满载粮食的马车在铁山和金斗伙计的押送下,如同生命的溪流,迅速汇向城东的施粥棚,汇向城南新设立的售粮点。他看到百姓们虽然依旧面黄肌瘦,但眼中那死灰般的绝望已被狂喜和希望取代,他们自发地排起长队,秩序井然,等待着那救命的粮食。
他看着远处泰和隆那金碧辉煌的门楼,此刻在按察司衙役的查封下显得无比灰败。他紧握了多日的拳头,终于缓缓松开。商海浮沉,凶险万分,但这一次,他守住了!守住了林家的基业,守住了临江一城百姓的活路!胸中积郁多日的浊气,在这一刻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疲惫与释然的叹息。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林溪、沈砚、墨鸦、燕子李。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们身上,驱散了连日的阴霾。林溪脸上带着尘埃和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如星辰,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和守护的坚定。沈砚依旧是一身青衫,温润如玉,眼神清澈,嘴角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浅笑。墨鸦沉默如影,眼神锐利。燕子李则兴奋地搓着手,脸上满是得意。
“三哥,恭喜!”林溪走上前,看着三哥略显憔悴却神采飞扬的侧脸,由衷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一路的担忧、奔波的疲惫,在此刻都化作了值得。
“多亏了你们。”林金斗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深深的感激,他用力拍了拍林溪和沈砚的肩膀,又郑重地对墨鸦、燕子李、铁山等人抱拳,“尤其是溪儿你带回来的消息,还有沈老弟这把‘书生剑’,还有燕子兄弟的妙手空空,墨鸦兄弟的及时雨!缺了你们任何一个,今日这盘棋,我都赢不了!”他的目光在沈砚身上停留了许久,充满了由衷的佩服。这位看似文弱的书生,以笔为刀,以智为剑,一剑便斩断了勒在所有人脖子上的绞索。
沈砚微笑颔首,温润如玉,谦逊道:“三哥运筹帷幄,当机立断,才是破局关键。砚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燕子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东家过奖了,跑跑腿的事儿!”
墨鸦肃然道:“分内之事,林三爷不必客气。”
危机暂解,临江城的天空似乎重新放晴。然而,林金斗眼中刚刚燃起的轻松,很快便被商人的锐利和枭雄的深沉所取代。他深知,潘守仁虽倒,但其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未必清除干净,青州商界格局也将面临一场剧烈洗牌。他眼中重新燃起属于商海弄潮儿的火焰:
“接下来,该是收拾残局,重整旗鼓的时候了!”他走到窗边,指着泰和隆的方向,又指向那些在查封名单上瑟瑟发抖的粮商,“潘家倒下留下的市场,还有那些被吓破了胆、墙头草一般的粮商…正是我‘金斗商行’开疆拓土、整合资源、一举奠定青州粮业根基的绝佳时机!”
他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溪和沈砚:“溪儿,沈老弟,青州这边大局初定,但后续整合、接收潘家产业、稳定粮市,还需费些心思。你们是留下助我,还是…”
林溪刚想说话,目光却下意识地望向北方——磐石堡的方向。二哥浴血的身影、飞虎营死守的城垣,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心头。青州之困虽解,但北境的烽火,才是真正燃眉之急!
就在这时!
“报——!!!”
一声凄厉到变调、带着浓浓血腥味的嘶喊,如同丧钟般骤然撕裂了临江楼内刚刚升起的轻松气氛!
一个浑身浴血、甲胄破碎、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踉跄着撞开临江楼的大门,扑倒在地!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卷染成暗红色的、封口插着三支染血翎毛的军报!
“磐石堡…六百里加急…军报!!”那传令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出声,随即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鲜血从他身下迅速蔓延开来,染红了光洁的地板。
“磐石堡?!”林溪和林金斗脸色剧变!同时抢步上前!
林金斗一把抓起那卷沉甸甸、浸透了鲜血的军报,手指颤抖着撕开染血的封漆!林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展开军报,映入眼帘的,是林武略那力透纸背、带着浓烈血腥与焦灼的潦草字迹,每一个字都像是用血写成:
“……黑水国以太子失踪为借口,撕毁和议!其镇国将军‘血屠’兀骨术,亲率‘铁浮屠’重甲骑兵三万,‘狼鹫’轻骑五万,并驱赶裹挟边境部族仆从军逾十万,号称二十万大军,悍然越过饮马河!前锋已连破我三处烽燧!兵锋直指磐石堡!”
“磐石堡血战三日!堡墙多处损毁!‘飞虎营’伤亡逾三成!副将赵莽战死!箭矢滚木礌石将尽!援军被阻于‘鹰愁涧’!黑水主力正源源不断压上!城破…只在旦夕!”
“吾已决意与堡共存亡!然军需断绝,尤缺强弓硬弩、火油金疮之药!万急!万急!盼三弟速筹军资,小妹设法押送!迟恐不及!武略绝笔!”
“二哥——!!”林溪捏着军报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渗出也浑然不觉!她失声惊呼,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磐石堡!血战三日!伤亡三成!副将战死!箭尽粮绝!城破在即!二哥…在死守!在绝境中等待救援!
那“绝笔”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林金斗脸上的意气风发瞬间冻结,化为一片铁青!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紫檀木柱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兀骨术!血屠!这个疯子!潘守仁那点破事算个屁!这才是要命的阎王!”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刚刚驱散的阴霾,被北境更加浓重、更加血腥的战争乌云,轰然覆盖!
林金斗强迫自己冷静,商人精明的头脑在生死危机下飞速运转:“强弓硬弩…临江武库还有一批去年淘汰的旧货,虽不及新制,但修缮后堪用!火油…城西油坊能紧急调集三百桶!金疮药…老四!对!老四在京城!快!用皇城司的渠道!通知四弟!有多少伤药,尽数收购!不惜一切代价!走最快的镖路送来!”
他猛地看向脸色苍白、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的林溪,声音沉重如铁:“溪儿!临江能筹集的军资,三哥砸锅卖铁,三日内必凑齐第一批!但如何突破黑水大军封锁,送到磐石堡…”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凝重,“二哥信中说,援军被阻于鹰愁涧…那条路,是唯一可能接近磐石堡的通道,但必然也是黑水重兵布防的死地!九死一生!”
林溪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翻腾的担忧、恐惧和对二哥安危的揪心狠狠压下!磐石堡城头浴血的身影、二哥决绝的字迹、飞虎营将士的哀嚎,在她脑海中交织成一幅悲壮而惨烈的画卷!她挺直脊背,如同即将出鞘、宁折不弯的利剑!眼中只剩下磐石堡的方向和那面在血火中猎猎飘扬的玄色飞虎旗!
“三哥!”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和属于林家人的悍勇血性,“筹粮筹药,拜托你了!”
“鹰愁涧…”
她的目光扫过身旁的沈砚、墨鸦、燕子李、铁山,最后落在腰间那枚仿佛也感受到主人心意、微微发烫的乌木牌上。
“我去闯!”
“无论多难,无论生死,这批救命的军资,必须送到二哥手里!”
“磐石堡,不能倒!”
青州商战的硝烟刚刚散去,北境真正的战争阴云,已如灭顶之灾,轰然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