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实验1(1/2)

罗德岛本舰,医疗部病房。凌晨三点。

时间仿佛被冻凝在这方寸之地。惨白的灯光无力地涂抹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勾勒出仪器棱角的冷硬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苦涩,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药物特有的甜腻,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沉寂。唯有生命监护仪上那一点固执跳跃的绿光,以及随之响起的、规律到近乎冷酷的“滴…滴…”声,撕扯着这片死寂,也映衬着病床上那个小小身影破碎不堪的呼吸。

阿米娅(罗德岛)蜷缩在过大的病床上,薄被下的身躯瘦弱得令人心惊。药物勉强将她拖入浅眠的泥沼,但深陷的眼窝周围是浓重的乌青,纤长的棕色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不住颤动。即使在梦中,那两道秀气的眉毛也死死拧在一起,形成一个解不开的结。干裂起皮的嘴唇偶尔会溢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或是无意识地抽噎一下,带动着插满管子的手臂微微痉挛。身体的每一处创伤都在尖叫,而那个无解的问题——“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我?”——更像是一把无形的钝锯,在她稚嫩的心智上来回拉扯,将她死死禁锢在噩梦与现实的锋利边缘,动弹不得。

就在这意识模糊、防线最为薄弱的混沌边界,病房角落的阴影,无声无息地蠕动了一下。并非光线变化,而是那片空间本身发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扭曲。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从深水中缓缓浮出,毫无征兆地凝实在阿米娅的病床旁。

他笼罩在一件材质奇特的深色长袍中,那布料仿佛能吞噬光线,将周遭的微光都吸纳入一片纯粹的幽暗。兜帽低低压下,阴影完美地掩盖了他的面容,只隐约勾勒出下颌一道冷硬如石刻的线条。他没有实体穿越墙壁的迹象,更像是这片空间本身析出的一个异质节点,带着一种与病房格格不入的、超脱于时空之外的诡异质感。他站在那里,静默如渊,却散发着无形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

病床上的阿米娅似乎感应到了这非人的注视,纤弱的身体猛地绷紧。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道缝隙,模糊的视线在几番挣扎聚焦后,终于捕捉到了床边的黑影。

“呃…!”一声短促而虚弱的惊呼卡在喉咙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惧。她本能地想蜷缩起来,远离这未知的威胁,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让她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成了奢望,只能徒劳地绷紧每一根神经,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你是谁?!凯尔希医生呢?!”

那黑影并未靠近,依旧保持着磐石般的静默。然而,一个声音却突兀地、清晰地直接在阿米娅的脑海中响起。它平静,略带磁性,却像冰封千年的寒铁,没有一丝人类应有的温度波动,也并非通过空气振动传播:“不必惊慌,阿米娅。”

这直接作用于思维的声音让阿米娅浑身一颤,瞳孔因急剧惊恐而收缩。

“我叫加斯特,”冰冷的声音那继续在她思维的湖面上投下石块,激起恐惧的涟漪,“一个…热衷于穿梭于不同时间线与可能性缝隙之间的观察者与实验…者。”

“科学家…?”阿米娅的困惑更深了,像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但警惕的尖刺却竖得更高。这个解释非但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增添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困扰你的那个问题,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你的心智,对吗?”加斯特的声音精准地刺入她思维中最鲜血淋漓的伤口,“钢铁阵线的那个存在,他们所谓的‘博士’,为何对你倾注如此纯粹、不加掩饰的恶意?为何…执意要将你,阿米娅,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狠狠扎在阿米娅最深的痛处。她急促地喘息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牵动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加斯特似乎停顿了一下,无形的目光仿佛在欣赏她痛苦的反应。然后,他抛出了第二颗更具毁灭性的炸弹:“又或者…你是否曾有过一丝好奇,哪怕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关于他们身边那个与你共享着同一个名字,却顶着一头如雪白发、被亲昵唤作‘小咪’的兔子女孩…她的存在本身,对你,对这个世界,究竟意味着什么?”

阿米娅的呼吸几乎停滞,棕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我说如果,”加斯特的声音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近乎蛊惑的平静,如同深渊的低语,“我能为你提供一个…短暂的体验机会。一个让你暂时脱离这具伤痕累累的躯壳,以‘小咪’的身份,亲身体验钢铁阵线视角的机会。让你看看,在那片冰原之上,他们眼中的世界为何是那般模样,他们看待罗德岛,看待…‘阿米娅’这个名字时,为何会滋生出那样的情感。”

阿米娅虚弱地躺着,巨大的荒谬感让她几乎想笑,扯动嘴角却只尝到一片苦涩。她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互换…身份?这…怎么可能…我们…如此不同…发色、耳朵…一眼…就能…”

“不不不,”加斯特轻轻摇头,兜帽的阴影随之摇曳,如同鬼魅,“你理解错了。我说的互换,并非此刻的你们进行拙劣的角色扮演。”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研究者的狂热,“我的意思是…回溯。回到一切的起点,那个冰封万物、决定命运的节点。”

他虚抬手指,无形的力量仿佛在拨动时空的琴弦:“在那个时刻,钢铁阵线的博士,在枯树下发现的瑟瑟发抖的小生命,将不再是那个白发的‘小咪’…而会是你,阿米娅。相应地,你们罗德岛当年从废墟中救起的那个可怜虫,将会是那个本应属于钢铁阵线的…白发兔子。”

这个设想太过疯狂,完全超出了阿米娅的理解范畴。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唇瓣翕动着,想说什么——是拒绝?是质疑命运的荒诞?但加斯特没有给她任何回应的时间。他的姿态高高在上,仿佛这并非请求,而只是一场由他主导、不容置疑的观测实验。他需要的只是变量,而非受试者的意愿。

“去体验一下吧,阿米娅。”加斯特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宣告,“在另一条被强行扭曲的因果之路上,‘你’所可能经历的人生。以及…那份针对‘你’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恶意,其最初的根须,究竟深埋在何处。”

他那只一直隐藏在袍袖下的手,终于抬了起来。没有接触任何实体,只是对着面前的虚空,轻轻向下一按。

-啪!*

一声清脆的、仿佛琉璃碎裂的轻响,在阿米娅的灵魂深处炸开!

刹那间,周围的一切——冰冷的金属墙壁、闪烁的仪器屏幕、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身下粗糙的病号服布料、甚至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都开始疯狂地扭曲、溶解!视野被拉扯成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色块与线条漩涡,像是打翻了整个宇宙的调色盘。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撕扯感从灵魂最深处爆发,她的意识如同一片脆弱的叶子,被狂暴的时空乱流瞬间卷走,坠入一片彻底失序、混沌的虚无深渊……

……

冰冷!刺骨的冰冷!

这是阿米娅(或者说,此刻占据着这具幼小躯壳的意识)恢复感知后的唯一感觉,尖锐得如同亿万根冰针同时进骨髓。扎她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寒意让她瞬间打了个哆嗦,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罗德岛病房那令人压抑的惨白天花板。取而代之的,是虬结盘错、如同鬼爪般伸向铅灰色天空的巨大枯树枝桠。枝头挂满了尖锐的冰凌,在微弱天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芒。天空是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灰霾,细小的、如同盐粒般的雪沫正无声无息地飘落,覆盖着下方死寂的、白茫茫一片的荒原。寒风呼啸着,像无数把无形的剃刀,疯狂地刮过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带走最后一丝可怜的热量,留下火辣辣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麻木。

她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棵巨大枯树虬结的根部凹陷处。身体…变得无比幼小!她惊恐地低头,看到的是一双属于幼童的、布满紫红色冻疮和污泥、甚至有些肿胀的小手。身上裹着的衣物单薄破旧,粗硬的布料摩擦着皮肤,根本无法抵御这冰河禁区的酷寒。寒风轻易地穿透衣物,带走她体内残存的热量。

紧接着,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从右腿猛地炸开!像是有烧红的烙铁狠狠捅了进去!她痛得倒抽一口冷气,艰难地扭过头,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血液冻结——

一根手腕粗细、断裂的尖锐枯枝,如同恶魔的獠牙,竟然直接洞穿了她幼小的右腿!暗红色的血液早已浸透了裤腿,在极致的低温下凝固成一片片暗红发黑的、坚硬的冰碴,将破碎的布料和伤口冻结在一起。每一次细微的移动,甚至每一次心跳,都会牵动那可怕的创口,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剧痛和眩晕。失血和寒冷正联手,贪婪地吞噬着她微弱的生命力。

这…这是地狱吗?凯尔希医生…博士…罗德岛温暖的灯光…加斯特那冰冷的声音…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镜子,在她混沌的脑海中疯狂闪烁、碰撞,让她完全无法理解自己身在何处,又为何会变成这样。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生理上的极致痛苦更是让她濒临崩溃。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混乱。她用尽肺里最后一点空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微弱的、带着哭腔的求救声:“救…命…有…人吗…”

声音细若蚊蚋,刚一出口,就被呼啸的寒风无情地撕碎、卷走,消散在无垠的雪原上。绝望,比这冰原更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幼小的心脏。

……

时间在痛苦和寒冷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她的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边缘,两个模糊的人影,艰难地跋涉在厚厚的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

那是两个穿着样式古怪(在她被植入的认知中)、厚重但看起来并不专业的御寒服的男性。一个身形略高,步伐沉稳,即使在积雪中也显得比较可靠(老大\/博士);另一个则稍矮一些,走路带着点跳脱,时不时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坤坤爆)。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兽类的特征,是纯粹的…人类?

他们的对话断断续续地随风飘来:

老大(指着前方一处背风的山坳):“我说:不错不错,就这个山头,如何呢?地势隐蔽,视野开阔,有天然屏障。”

孤鬼(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贯的冷淡):“孤鬼:没什么意见?你定。”

明剑(一个微缩的全息投影突然从老大手腕上的装置弹出,闪烁着蓝色光芒):“明剑:(全息投影?)就这个山头,地质结构稳定,下方有丰富的地下水资源。而且够偏,应该能保持一点神秘感吧?(指那种隐居深山老林的修仙大能一样的房子?)”

坤坤爆(搓着手,跺着脚取暖):“坤坤爆:不错不错,就这个吧!风水宝地啊!但是…”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愁容,“建基地的钱哪来呢?我没钱,对吧?咱们四个穷光蛋,总不能靠卖这身破棉袄吧?”

他们的对话内容对此刻的阿米娅来说如同天书,但她知道,这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希望!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积攒起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朝着人影的方向,再次发出嘶哑的呼喊:“救...命...有...人...吗...救救我...”

这一次,声音似乎大了一点。那个看起来更可靠些的男人(老大)猛地停下脚步,警惕地侧耳倾听:“坤坤爆!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像…小孩在喊?”

坤坤爆也停下来,仔细听了听,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捕捉到。他耸耸肩:“没有啊老大,你是不是冻得幻听了?这鬼地方除了风就是雪,连只耗子都活不下来吧?”

希望的火苗瞬间被扑灭大半,绝望的冰水再次浇下。阿米娅的心沉到了谷底,泪水混合着雪水,在她脏兮兮的小脸上冻结成冰。

幸运的是,老大并未完全放弃。他皱着眉,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四周的枯树和雪堆。又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发现了枯树下那个微小的、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蜷缩身影。

“那个是?”老大眯起眼,指向枯树方向,“树根那里…好像有东西在动?”

坤坤爆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仔细辨认了一下,猛地跳起来:“坤坤爆:确实啊!好像…是个小孩?穿着破烂衣服!我的天!过去看一下吧!”

两人立刻改变方向,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朝着枯树下那个小小的身影跋涉过来。积雪几乎没到他们的小腿,每一步都异常费力。

当他们终于走到近前,看清树根下惨状时,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混杂着难以置信和一丝本能的怜悯。

只见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像只被遗弃的幼兽般蜷缩在枯树根部的凹陷里。小脸冻得青紫,嘴唇毫无血色,布满了裂口。身上单薄破烂的衣物根本无法御寒,整个人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右腿——一根狰狞的断枝,就那么残忍地贯穿了那幼嫩的肢体!凝固的暗红血迹和冰碴在破裤腿上形成一幅残酷的冰血图。

“呃...怎么说呢?”老大蹲下身,尽量放轻声音,但语气里的惊愕和一丝丝困惑无法掩饰,“这…这是什么鬼情况啊?这地方怎么会…”他后半句咽了回去,显然觉得对一个重伤的孩子说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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