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尸身与数字(1/2)
那声“死人了”的尖叫,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尚书府沉寂的夜里激荡开层层涟漪。
柴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一变。正准备对林知理进行“检查”的护卫首领动作僵住,锐利的目光瞬间从她身上移开,猛地转向门口,厉声喝问冲进来的那名慌不择路的小厮:“何处死人?说清楚!”
“西、西跨院……库房后面的杂物间……是、是钱账房!”小厮面无人色,语无伦次,“吊、吊在房梁上……没气了!”
钱账房?
林知理心中一动,正是她之前偷听到对话的两人之一,那个声音苍老、发现账目亏空的人!
护卫首领脸色变得极其凝重。贵客尚在府中,竟出了人命官司,还是掌管账目的关键人物!此事若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他再也无暇顾及眼前这个“中邪”的三小姐,对同伴快速下令:“你留在这里,看住她!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柴房!”
说完,他带着报信的小厮,身影如风般冲了出去,直奔西跨院。
留下的那名护卫,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地挡在门口,但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心绪不宁,不时望向西跨院的方向。
柴房内,重归短暂的寂静。
林知理背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回干草堆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不是因为恐惧尸体,而是她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无意间,踏入了一个远比宅斗凶险万倍的旋涡中心。
钱账房的“自杀”,时机太过蹊跷。下午刚发现巨额亏空,晚上就“自缢身亡”?这巧合的概率,低到令人发指。
是亏空败露,被迫“畏罪自杀”?还是……被人灭口?
如果是后者,那灭口之人,手段如此狠辣果决,其能量和心性,绝非内宅妇人可比。自己偷听的行为,是否也已暴露?对方下一个要清除的,会不会就是她这个潜在的“知情者”?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她之前的计划,想利用账目问题作为筹码,现在看来,无异于与虎谋皮。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一分一秒过去。府内的骚动似乎被强行压制下去,但那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却弥漫在空气里。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就在林知理以为今夜将以此种方式僵持到天明时,一阵沉稳而迥异于护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柴房外。
“奉老爷之命,带三小姐前去问话。”一个略显阴柔的嗓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门口的护卫显然认得来人,态度立刻变得恭敬:“李管家。”
柴房的门再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位身着深灰色绸衫、面容清癯、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子。他眼神内敛,步伐无声,正是尚书府的大管家,李忠。
李忠的目光淡淡扫过角落里的林知理,在她脸上和那副眼镜上停留了一瞬,看不出喜怒。
“三小姐,请随我来。”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
林知理没有多问,默默站起身。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是福是祸,已由不得她选择。
她跟着李忠,穿过夜色笼罩下的回廊。府内灯火通明,往来仆役皆步履匆匆,面色惶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他们看向林知理的眼神,充满了惊疑、探究,以及更深的忌讳——这个刚刚“中邪”的灾星,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管家亲自带出来?
李忠没有将她带去正厅,而是引着她来到了位于府邸东侧,一处更为僻静雅致的书房外。
“老爷在里面,三小姐,请。”李忠推开书房的门,自己却守在了门外。
林知理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
书房内烛火通明,紫檀木的书案后,端坐着一位面容威严、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他身着常服,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愠怒,正是当朝礼部尚书,林府的主人,林文正。
而在书案旁的一张太师椅上,还坐着一位年轻人。他穿着月白色的锦袍,姿态看似随意,手中把玩着一块羊脂玉佩,烛光映照下,侧脸线条清晰,眉眼深邃,正是白日曾在花园“偶遇”过的那位“赵公子”。
此刻,他并未看林知理,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仿佛神游天外,但林知理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气场,正笼罩着自己。
“父亲。”林知理依着记忆里的规矩,微微福身。声音依旧沙哑,但竭力保持平稳。
林文正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射向她,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怀疑。
“你可知,今夜府中出了何事?”他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
“女儿听闻,西跨院似乎出了变故。”林知理垂眸,谨慎应答。
“钱账房死了!”林文正语气加重,带着压抑的怒火,“就在你投湖,言行‘失常’之后!府中流言四起,皆道是你这个‘灾星’冲撞所致!你作何解释?”
果然,矛头直接指向了她。用迷信来掩盖真相,或者,借此机会将她这个“麻烦”彻底坐实、清除。
林知理心脏微紧,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否认?哭诉?都毫无意义。在这种级别的对手面前,唯有展现出超乎寻常的价值,才有可能扭转局面。
她抬起头,目光迎向林文正,同时也掠过了那位仿佛事不关己的“赵公子”。
“父亲,”她清晰地说道,“女儿是否灾星,自有天定。但钱账房之死,或许并非天意,而是人为。”
此言一出,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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