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朔阳关的新衙门（1/2）

暮春的朔阳关，风里依旧带着未散的寒意和粗粝的沙尘。关城那土黄色的城墙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疲惫，但往来巡逻的士兵、进出关隘的驮马商队，又给它注入了一种粗犷的生机。

就在关城东南角，一处原本堆放废弃军械、相对僻静的独立小院，此刻却焕然一新。院门上方，挂上了一块簇新的黑底金边匾额，上书一行筋骨遒劲、却与周围军事氛围格格不入的馆阁体大字：

【御准格致书院北境勘测司】

落款处一个小小的、却足够震慑所有心怀不轨者的“御印”图案。

院子里，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却与军营的操练截然不同。

几间原本漏风的厢房被加固、粉刷，一间门口挂着“总办室（兼数据分析室）”的木牌，一间是“器械库与工坊”，还有一间是“绘图室与档案室”。院子中央，平整出来的空地上，墨十七正带着几个临时征调来的军中工匠，叮叮当当地组装着几套改良后的“北境加强型”测绘三脚架和测距仪。这些家伙什比之前在黑石谷用的更加粗壮，关节处包了防沙的皮套，金属部件都做了防锈处理。

赵琰蹲在绘图室门口，面前摊开一张巨大的、近乎空白的羊皮纸，旁边摆着从京城带来的简易象限仪、罗盘、以及一叠他熬夜整理的北境主要星座在不同季节的高度角数据表。他眉头紧锁，正在用炭笔和尺规，小心翼翼地在羊皮纸上画出第一条基准线。谢无忧则像个监工一样，背着手在院子里转悠，手里拿着个小本子，不时对工匠们的工作指指点点，或者凑到赵琰旁边看看进度，嘴里念念有词：“老赵，咱们这第一张‘朔阳关周边标准地形总图’，可得搞扎实了，以后所有的勘测数据都得往上叠……”

苏婉清没有北上，她留在京城书院本部，负责统筹联络和后续支援。马代码和石磊也暂时留在江南，跟进“五行蚕室”的推广，并继续研究灵气应用。这次北上的核心团队，除了林知理，就是经历过黑石谷考验的谢、赵、墨三人，外加孙悟空这个“战略威慑兼快速运输单位”（目前不知所踪，可能去附近山里找果子了）。

林知理站在总办室的窗前，看着院子里忙碌的场景。这处小院，是鹰扬卫指挥使杨老将军亲自批的。杨将军年过五旬，面容冷峻如朔阳关的岩石，一道深刻的刀疤从额角划到下颌。他对于朝廷派这么一帮“书生”（在他眼里，林知理也算书生）来设立什么“勘测司”，起初是极其不以为然的。但皇帝密旨和那块“御准”匾额让他不得不接受。

三天前，林知理带着谢无忧等人拜会杨将军时，老将军只是硬邦邦地说了几句“军务繁忙，诸位自便，所需人手物资按例供给，但不得干扰防务，不得擅出关隘”，便打发他们走了。态度谈不上恶劣，但那种基于数十年军旅生涯形成的、对“非战斗人员”尤其是“搞古怪学问的人”的本能疏离与怀疑，清晰可感。

林知理并不意外，也不急于求成。她知道，在军营里，信任和地位只能靠实打实的本事和成果换来。所以这三天，勘测司闭门不出，全力进行内部整顿和前期准备。

“山长，”谢无忧敲门进来，脸上带着惯有的、混合着精明和跃跃欲试的表情，“杨将军派人来了，说是一个时辰后，在指挥使衙门的偏厅，有个例行的防务简报，问我们要不要去‘听听’。您看？”

“去。”林知理毫不犹豫，“不仅要听，还要认真记。这是我们了解北境防务现状、寻找切入点的最好机会。”

一个时辰后，林知理带着谢无忧和赵琰（墨十七留下继续调试器械），来到了指挥使衙门。偏厅里已经坐了几个人，除了杨将军，还有副将、几位营指挥使、以及主管粮草军械的参军。见到林知理三人进来，众人目光各异，有好奇，有漠然，也有一闪而过的轻视。

简报会开始。主要是各营汇报近期巡逻情况、关隘设施维护状况、以及粮草辎重的库存消耗。气氛沉闷，汇报者大多照本宣科，用的都是“约莫”、“大概”、“似有”等模糊词汇。杨将军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问一两个细节，也往往得不到准确回答。

轮到粮草参军汇报时，问题更明显了：“上月从中原调拨的粮秣，已到七成，现存于甲字仓、丙字仓，约可支用两月。草料……消耗较快，因今春关外草场返青迟缓，军马需额外补饲，现存……呃，大概还能支撑月余。箭矢损耗，各营报上来的数目不一，正在核查……”

杨将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林知理一直安静地听着，做着简单的笔记。谢无忧则显得有些无聊，赵琰则努力理解着那些军事术语。

简报会接近尾声，杨将军例行公事般地问了一句：“林司丞，你们勘测司，可有什么需要军务配合之处？”语气平淡，显然没指望得到什么有建设性的回答。

林知理放下笔，站起身，声音清晰平和：“杨将军，诸位将军。下官初来乍到，本不应妄言。但方才听会，于关防实务略有浅见，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