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未盼到的归期(1/2)

父亲的老烟斗之:未盼到的归期

四月的风还带着点料峭的凉,杨守业坐在院门槛上,左手反复摩挲着右胳膊上那块泛红的皮肤。阳光明明晒得人暖融融的,他却总觉得身上发沉,眼皮像坠了铅。

“爸,早饭熬了小米粥,您快进来吃。”杨爱国端着碗从屋里出来,看见父亲袖口挽着,正用手背蹭胳膊上的疹子,“您这湿疹怎么还没好?上周不就说涂药膏了吗?”

杨守业赶紧把袖子放下来,往屋里挪了挪:“老毛病了,春天潮气重,涂几天药就下去了。”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没提三天前自己偷偷去了区医院——医生看着他胳膊上的疹子皱眉,让他做个全面检查,他却谎称家里还有活,抓了支药膏就走了。他心里盘算着,区里的省剧团下个月要下乡演《小苍娃》,孙子小远暑假回来,还答应要陪他去看呢,可不能耽误了这事。

从那天起,杨守业变得格外能睡。白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一会儿头就一点一点的,饭吃到一半也能搁下筷子打盹。杨爱国问起,他总说:“前阵子给园子里翻土累着了,补补觉就好。”可夜里杨爱国起夜,总看见父亲房间的灯还亮着,窗户上的影子佝偻着,手里攥着张揉皱的宣传单——那是他从区里菜市场领的,上面印着省剧团下乡演出的时间,《小苍娃》那栏被他用红笔圈了又圈。

直到五月初的一个早上,杨守业穿衣服时,胳膊上的疹子顺着袖口蔓延到了胸口,红得吓人。杨爱国撞见时,心一下子揪紧了,拉着父亲就往市中心医院赶。检查结果出来那天,杨爱国和弟弟杨卫国在走廊里站了很久,医生的话像块石头压在俩人心里:“小细胞肺癌晚期,已经扩散了。做手术风险太大,老爷子年纪大了未必扛得住;保守治疗的话,最多也就一年时间。”

兄弟俩蹲在楼梯间抽烟,烟蒂扔了一地。“哥,咱别让爸遭罪了。”杨卫国声音发哑,“保守治疗吧,让他舒心点。”杨爱国点点头,眼眶通红,却不敢在父亲面前掉眼泪。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背着他去区里赶庙会,还在戏台子下买糖人给他吃,如今父亲老了,却连一场戏都未必能等到。

杨守业在普通病房住了半个月,起初总嚷嚷着要出院:“我就是湿疹,你们非把我往医院送,纯属瞎花钱。”他不相信医生的话,每天把那张演出宣传单揣在兜里,没事就拿出来看。可后来护士把他转到癌症治疗区,隔壁床的病友化疗时吐得撕心裂肺,夜里总有人低声哭着说“日子不多了”,杨守业才慢慢沉默下来。有天杨爱国给他削苹果,看见父亲盯着宣传单上的《小苍娃》发呆,手指在“演出时间”那行字上反复摩挲,指腹都蹭得发红。

“爱国,咱回家吧。”那天晚上,杨守业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在这儿待着憋得慌,我想回村里看看那片莲藕池。”杨爱国没敢反驳,第二天就办了出院手续。回家的路上,车经过村外的莲藕池,杨守业扒着车窗看,池子里的莲叶已经铺满了水面,挨挨挤挤的,像一片绿绒毯,偶尔有几朵白色的莲花冒出来,静静地站在莲叶间,风一吹,淡淡的香气飘进车里,沁人心脾。“今年的莲花开得早。”杨守业轻声说,眼里难得有了点光。

回家后的日子,杨守业每天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着太阳,手里攥着那张宣传单。他不怎么说话,却总问杨爱国:“小远还有多少天放暑假?省剧团的戏,别等他回来错过了。”小远是杨爱国的儿子,在外地读大学,去年暑假临走时,杨守业拉着他的手说:“明年省剧团来演《小苍娃》,你陪爷爷去看呗?”小远当时笑着答应:“爷爷放心,到时候我提前查好时间,咱爷俩坐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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